83、遺囑(1 / 2)

從揚州歸返京城的途中一路順遂, 無論是乘水路,還是改陸路,沈沅都被男人摟護著, 靠在他的懷裡睡了好幾個時辰,所以到公府時, 並未覺得身子疲累。

陸之昀在到底京郊的館驛處時,便換好了官服, 一進城門, 便直奔大內禁城而去。

這日京師的天色明明很晴朗,可當沈沅同陸之昀分彆, 踏入了公府大門後,卻覺府裡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暖煦的陽光雖然灑在了她的身上, 沈沅卻覺寒意侵體,周遭的諸景也顯得有些陰惻惻的。

及至穿行過了門廳,沈沅便看見了身著便衣袍服的陸之暘, 她隱約記得今日並不是陸之暘休沐的日子,便喚住了他:“七弟,我和公爺不在的日子,府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陸之暘的神情顯露了幾分頹喪,待對著沈沅揖了一禮後, 便耷拉著眉眼回道:“五嫂…祖母她…她病倒了。”

沈沅心中一詫。

她記得沒去揚州時,她還帶著陸朔熙去了趟雲蔚軒,那時陸老太太的身子還算康健, 瞧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

好端端地,怎麼就突然病倒了?

逢上了她這種歲數,可輕易得不了大病。

“怎麼回事?”

沈沅邊詢問著陸之暘,也顧不得回院子整飭一番, 就攜著幾個丫鬟要往陸老太太的院子處走。

陸之暘跟在一側,語帶懊悔地答道:“都是我的錯…五嫂你和五兄去揚州後,我就同祖母提了…提了和碧梧的婚事。也怪我犯了混,頂撞了祖母幾句…當天晚上祖母就不行了,陛下得知後便派來了太醫照看,也讓人一直拿千年老參吊著祖母的命。”

陸之暘的聲音越來越低,沈沅瞥了碧梧一眼,也顧不得過多地詢問這事。

等到了雲蔚軒時,見太醫還在,沈沅便急切地詢問了一番陸老太太的病狀。

太醫則倍感唏噓地回道:“還請夫人節哀,也就這幾日的功夫了。”

這話剛落,內室裡站著的大小丫鬟和仆婦就都隱隱作出了泣聲,一直守在床邊的陸蓉聽罷,更是萬分可憐地啼泣著,嬌小的身子伏在床側,嘴裡一直喚著:“祖母…祖母……”

此情此景,讓沈沅顰起了眉目。

她發現陸之昀和她都不在府上時,整個公府裡的近百號下人也都如一盤散沙一樣。

沒個做主的人,這些人做事也都六神無主。

故而沈沅對內室的下人嗬止道:“老太太雖然昏睡著,但病中的人都是有意識的,也能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現在老太太需要靜養,你們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

話落,有幾個年歲小的丫鬟被沈沅震懾住,沒敢再哭泣。

近侍著老太太的婆子卻悻悻地道了句:“母家都敗落了,還從那兒趾高氣揚呢,某些人就是心狠,連我們這些下人傷感些都不許,就等著老太太一走,她就能在這府裡唯我獨尊了。”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能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晰聽聞。

那婆子雖是府裡的一等仆婦,也是跟了陸老太太好幾十年的老人了,可也不至於沒眼色到,敢去陰陽怪氣地諷刺這家的主母。

未等沈沅開口,陸之暘便沉聲斥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我五嫂的事也是你這種人能評議的?”

婆子敢這樣同沈沅說話,自是也將退路都想好了,她早年被陸老太太許給了京師的一個漁戶,陸老太太清醒時,也知自己時日無多,便將這婆子的身契還給了她,好讓她回家養老。

等陸老太太一走,那婆子就該出府了,所以對沈沅這個娘家失勢的主母,也就沒這麼忌憚和懼怕了。

正此時,躺在床上的陸老太太艱澀地抬了抬手,嗓音沙啞地問道:“都從這兒吵什麼呢?”

沈沅聽見了陸老太太的聲音後,忙不迭地便走到了床前,亦瞧出了陸老太太這時想坐起來,便命丫鬟幫著她倚靠在了架子床的床頭處。

陸老太太的發上綁著福祿抹額,蒼老的麵容透著灰敗之色,有氣無力地對沈沅道:“老五家的,你從揚州回來了。”

沈沅嗯了一聲,恭敬地回道;“回祖母,孫媳剛回來就聽聞您病了,這才想著來替蓉姐兒為您侍侍疾。”

陸老太太頷了頷首,隨即便對一旁紅著眼圈的蓉姐兒命道:“蓉姐兒,你回你院子歇一會兒,換你五嫂來陪我就好。”

陸蓉猶豫了一瞬,還是應下了老太太的要求。

沈沅一貫善於察言觀色,瞧出陸老太太這是有話要單獨同她講,便將屋裡的其餘下人都支了出去。

陸老太太卻示意沈沅將適才頂撞她的婆子單獨留下,那婆子不解其意,待走到床側時,便聽老太太厲聲斥道:“跪下!”

婆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沈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陸老太太則示意她在一側的檀木圓凳處落座。

“往後再有下人敢這麼頂撞你,你一定要拿出你主母的威嚴來,不必再這麼隱忍溫懦。”

沈沅頷首回道:“孫媳記下了。”

實則自沈弘量被罷官後,沈沅也隱隱聽見了公府,乃至整個京中的世家圈子裡,對她看法的種種微妙改變。

高夫人和喬夫人並未因著沈沅母家失勢,而有意疏遠她,還特意登府寬慰了她一番。

但是其餘人的態度,或多或少存了那麼些見風使舵的意味。

陸老太太這時又道:“雖說你父親被老五削了官職,但你也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既是嫁進了陸家,那便是陸家的兒媳。老五喜歡你,定會護著你的。”

沈沅再度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