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榕都不知道,隻是摔個跤,壓到一張紙票的功夫,她的身份就已經從小福神轉換成了尋寶鼠,表情都是哭笑不得的。
高方俊像寶貝似的摸著那張票,天知道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吃到家豬肉了。
上次賣魚賺下來的錢,高方俊的部分全部被包盼珍收了起來,說留著給他上學用。
而上一次吃野豬肉,還是姐夫送過來剩下的...
想到這茬,高方俊不由得聯想到了沒有嘗到味道聽說很好吃但是被小侄子一個人解決完了的野兔子肉,砸吧了幾下嘴巴。
那兔崽子,平日裡白疼他了。
紀榕看著高方俊拿著肉票仿佛已經吃到肉的表情,忍俊不禁。
從紀榕撿到票,到高方俊拿著票仔細端詳,再到兩人各有心思的功夫裡,秦招完成了悄悄將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的動作,慢慢走了過來。
秦招看了一眼紀榕摔倒的地方,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自己滿是埋怨。
這個時候,秦招的眼神也注意到了土地裡一點點凸起的地方,他走了過去,在那裡刨了兩下。
沒過一會兒,同樣撿出來一張票,竟然還是張手表票。
秦招將那張票隨手遞給了高方俊,後者看過來的眼神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高方俊一隻手拿著一張票,表情凝重,“你們說,如果我帶你們兩個一起進山,你們是不是分分鐘得給我撿座金山回來?”
看那樣子,是蠢蠢欲動了。
高方俊放空了腦袋想了一下,嘴上嘿嘿笑了兩聲,再將眼神投放到紀榕和秦招身上的時候,就像看著兩個財神爺,恨不得將他們供起來,每日三炷香,接受真正的熏陶和待遇。
紀榕、秦招:“...”
這個時候,原本在田地裡看著兩個小孩踩自行車又羨慕又嫉妒的社員終於注意到轉著圈的身影不見了。
最後,還是一個男社員放不下心,丟下手裡的工具找了過來,“哎,小俊,你也在這邊呢,兩個小孩摔啦?”
高方俊本來拿著兩張票對著太陽樂嗬嗬地笑,聽到腳步聲立馬把票往兜裡一塞,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散掉的笑意,“叔,你怎麼來啦,沒事沒事。”
男社員看著高方俊臉上眼角邊幾
乎都要溢出來了的笑意,一頭霧水地摸了摸後腦勺。
高家這小子是不是被嚇傻啦?
怎麼兩個外甥摔了他竟然這麼高興?
男社員眼神望向了站在一邊的紀榕和秦招,心裡再一次感歎這兩個小家夥的小相貌,看上去就和電影裡的仙童似的,惹人喜歡。
“那就好那就好。”見到兩個小孩身上沒什麼明顯的傷時他鬆了口氣,眼神很快就轉到了倒在一旁的自行車身上,眼睛直直的。
男社員說完話,很快就轉過身回去上班了,過了好一會兒,心裡還一直惦念著剛剛看到的自行車。
心疼極了。
隻能再一次感歎彆人疼小孩的姿勢不一樣,竟然把自行車留著由著小孩做這樣的事情。
那可是新新的車呀!彆說小孩還摔了,真的是又傷人又傷車。
這要是他家的那些兔崽子,肯定二話不說抓起來打一頓,就什麼都老實了。
男社員走了以後,高方俊觀察了一會兒,見對方應該是沒看到自己兜裡的票的,鬆了口氣。
同時轉過身對著兩個小孩道:“這事不準說出去知道不?”
重點還是要看紀榕,高方俊一點都不擔心秦招,這小子就跟啞巴似的,嘴巴嚴實得很。
紀榕就不一樣了,年紀又小又愛說話,說不準被人講句話騙了去。
紀榕:“......”
紀榕朝著高方俊翻了個白眼,撅著嘴巴就是不看他一眼。
這舅舅,可以扔了。
她要是那種隨口就說的,之前賣魚那件事早就宣揚得人儘皆知了,還會藏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高方俊不知道紀榕對他眼神的鄙夷,走到自行車的旁邊將車子抬了起來,看著車把手上嚴重沾染上的綠色汁液,從表情上都可以看得出來心臟抽著疼了。
高方俊抓起衣服的下擺在把手上仔細擦拭,擦完了看看沒什麼損傷,那口氣才順了下來。
想想那輛自行車,高方俊打定了主意要教訓兩個小孩。
他回過頭朝著紀榕和秦招擺出凶聲惡煞的模樣,揮了揮拳頭道:“今天幸好是有我,要不然看誰來救你們,你們以後要是還敢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看我不替姐夫教訓你們,都長記性沒有?”
就算沒有高方俊的這聲警告,紀榕也確
實是不敢了的。
之前敢讓秦招載自己,完全是看在他穩的份上,心裡想著不一定會出問題。
那種僥幸的念頭在摔下來的瞬間就消失了,現在在讓她上自行車,她都不一定肯了。
紀榕乖乖地點頭,“知道了。”
小團子的頭發裡夾雜著一根草,眼神裡帶著慚愧,兩隻肥肥的小爪子交叉在一起,腳踩著地上的小石子,頗有點驚魂未定的意思。
高方俊咳嗽了兩聲,手背在身後。
他是不是說話太凶嚇到小外甥女了?仔細想想,這個年齡的小孩子貪玩是有的,吃過教訓就好了,這也沒受傷,不是什麼大事,他為什麼要抓著不放呢......
高方俊想著,恨不得給傷害了外甥女內心的自己來上兩巴掌。
高方俊隨手將紀榕腦袋上的小綠葉撿了去,“知錯能改,舅舅原諒你了。”
看著兩個小孩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高方俊的心裡,要說一點內疚都沒有,那是假的。
高方俊也不想再提起這個話題了,腦子裡快速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了小孩子說不定更好溝通呢。
想著還在學校上學的侄子侄女,高方俊眼睛亮了一下,道:“哎,你們哥哥姐姐在學校上學,我們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學校?那敢情好呀。
紀榕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穿書到現在都沒去學校看過呢,她老想去了。
內心歡喜,紀榕就連忙點頭道:“好呀好呀。”
秦招沒什麼所謂的,反正都是紀榕去哪他去哪。
高正陽和高江雪上的都是柏青生產大隊裡開辦的小學,距離說起來不算遠,高方俊就把自行車牽回了家停在院子裡,把門鎖給鎖上了。
然後就帶著小孩出門了。
這三個人走在路上,那絕對是引來一票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早在紀葎踩著自行車來就開始觀摩的。
一個老大媽走了過來,笑望著兩個小孩,“小俊,你這是上哪去呢?”
高方俊看了一眼老大媽,還是家裡的親戚來著,實話實說道:“去學校呢。”
雖然是親戚,但走動得並不多,高方俊並沒有什麼說話的心思。
老大媽笑了一下,“哎喲,去上學嗎?”
紀榕抬頭看了舅舅一眼,露出牙齒應聲道:“是噠
。”
老大媽的眼神本來就一直停留在紀榕和秦招的身上,聽到紀榕軟糯的聲音,忍不住道:“哎喲,這小俊的外甥女吧,長得可真俊,說話也機靈,你知道學校是乾嘛的嗎?”
紀榕點點頭,“知道呀,榕榕喜歡上學。”
紀榕並不太喜歡老大媽的眼神,但是顧忌著高家的顏麵,並沒有刻意不搭理人。
聽到這話,老大媽瞬間捂著嘴笑了起來,“果然外甥肖舅啊,你舅舅當年也很喜歡上學的,穿著漏□□褲子的時候就總想跟著他哥哥小強去學校。”
聽到高方俊的小八卦,紀榕瞬間眯起了眼睛,“是嗎?”
老大媽點點頭,毫不留情地揭短道:“是呢,去了學校人家不收他,回家以後哭得可慘了。”
紀榕眨了眨眼睛,自戀道:“那我可不像舅舅,我這麼可愛,去到學校人家肯定收我。”
高方俊看著不知羞恥的小紀榕一眼,也為自己過去的事情感到羞惱,連忙半推著老大媽,一邊指著她身後道:“行了行了,嬸子你說那麼多乾嘛,那記分員都走過來了,快回去乾活吧。”
“行了不說了,小俊害羞了。”
高方俊直接一手抱起紀榕,一隻手牽著秦招,飛也似的跑了。
遠遠地,紀榕還能聽到那個婦人的笑聲,側過頭一看,高方俊的耳朵都紅了。
本來還打算嘲笑舅舅的紀榕,默默把話又吞了回去。
到時候高方俊惱羞成怒可就不好了。
到了學校,紀榕就左右觀摩了起來。
這個年代的學校可比不上後世的完善,更沒有後世的保安,巡邏隊,也許因為是村裡搭建的,看上去就跟私塾似的。
柏青大隊畢竟隻是個小村子,基本上就是幾間大房子,按照年級分班級,一個班說起來也沒幾個人。
雖然已經是1977年了,改革開放後國家重視起教育,但還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有學上的。
沒有九年義務教育的年代,上學的學費雖然不高,但也有些老人舍不得花錢。
尤其是孩子留在家裡還能幫忙乾活,上了學做了知青也一樣下田,這麼琢磨一想,好多人乾脆連去學校報名都省了。
高正陽和高江雪是同個年級的學生,高方俊帶著紀榕和秦招偷偷溜進去
,靠在人家窗戶前悄悄抬頭張望的時候,高江雪正坐得端端正正地聽著老師講課。
高正陽則頂著鬼鬼祟祟的表情四下張望。
高正陽的書桌上擺著一大本書,他的手放在課桌裡,用木頭打造四麵通風的書桌被他用紙圍得嚴嚴實實的,他就這麼看一眼,快速俯下身往嘴裡塞著東西。
完成了一係列動作後高正陽淡定地抬頭望窗。
這是他每天必做的,借助看窗外的動作來把嘴裡的東西咀嚼掉的。
可是今天,高正陽的眼睛在看到窗戶一眼後就愣住了,兩隻手擦了擦眼睛,再使勁看了一眼,嘴巴裡的東西都忘記嚼下去了,眼神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