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廢物(1 / 2)

“唐尚食她們究竟犯了何事?”小宮女問道。

“這些日子,安美人不是犯了咳疾嗎?珍兒姐姐身為司膳,也是好心,想從吃食上著手,為安美人調理身子。而川貝之類,清熱潤肺,調理咳疾是極好的。於是今日午膳,珍兒姐姐便特意為安美人煲了川貝銀耳羹奉上,可誰知,安美人嘗了一口就全吐了,然後摔了碗,怒罵珍兒姐姐,說要罰她板子。”

“珍兒姐姐一心侍主,何錯之有?”小宮女驚惑。

“我聽以前在安美人身邊做過事的婢女說,安美人好像不喜川貝的味道,如此想來,許是這個因吧。”

小宮女歎息,又問:“那這事,與唐尚食又有何乾係?”

“唐尚食最是良善仗義,一聽到這消息,立馬就趕去安和宮為珍兒姐姐說情,可這一說情,卻愈加惹惱了安美人,說唐尚食以下犯上,不識體統。正巧這時皇後娘娘來探病,安美人便讓皇後娘娘替她做主,皇後娘娘了解因果之後,也是生了氣,這便罰了二人掌嘴。”

“連皇後娘娘都生氣了?怕是唐尚食言辭……”小宮女欲言又止。

同伴一歎,“唐尚食性子剛直,在主子麵前也一向是……義正辭嚴。”

長長的宮道幽靜無人,刑正司裡的哀泣未止,在這幽幽空曠之中回蕩,顯得尤為淒涼。

同是宮人,小宮女聞之,更添唏噓,“唉,雖說唐尚食言辭上硬了點,可她為珍兒姐姐求情也是沒錯,此事珍兒姐姐本是一片好心,怎堪落得如此下場。”

“是啊,這後宮裡,咱們都曉得唐尚食心腸好,從不為難宮人,又常常庇護下屬,人緣是頂好的。若是尋常來刑正司領罰,刑正嬤嬤們,想必也不會多與唐尚食為難,下手輕些,少個三五巴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同伴宮女話尾一歎,“可如今,攤上容司宮令施刑,怕是不被多打,就算萬幸了。”

說到容司宮令,小宮女又是一個寒顫。

司宮令,正三品女官,南溫內廷女官之首,總管六局之事。像唐尚食雖為尚食局掌事,於內掌一局之事,但於外,還是矮司宮令一頭,要服

從其管教。

司宮令一職,曆來由宮中年長且資曆深者擔任,其下女官多尊稱其嬤嬤,而於容司宮令,宮人多尊稱其姑姑,因為她年僅二十就爬上此位。

容汐如此年紀便身居高位,說得委婉些,是因為她才智出眾,可堪大任。

若說得直接,宮人們覺得,用行事雷厲、嚴苛無情來形容她,似乎更合適。

遊雲飄過,遮住了日頭的半邊臉,偏殿裡的光線又暗了些,珍兒還跪在陰暗的角落哭嚎,腦門已經磕出了紅印子。

似是沒了興致,容汐不再玩弄珠鐲,她抬起頭來,看向那噪音處。

“皇後娘娘隻罰你掌嘴,你卻自己又磕起頭來,怎麼,是嫌罰的少了?”

明明是嘲弄的話,容汐語氣卻是端肅平靜。她瞧著珍兒,神色淡淡,沒半點調侃之意,仿佛那話不是出自她口。

不辨喜怒的態度,似乎更加讓人惶恐。

珍兒身子輕顫了顫,卻仍強鼓著勇氣,哭求道,“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求求姑姑不要再打唐姐姐了……”

“珍兒,不要再說了。我就算被打死,也不需要她的憐憫施舍。”

沒待容汐說話,唐麗兒猶自開了口,她緊抿著唇,圓杏般的眼眸中滿是果決不屈。

容汐似笑非笑地輕哼了一聲,走到唐麗兒麵前,“打了你半天,看來是沒什麼效果。”

容汐掃了一眼她紅腫的小臉蛋,垂視著她眼中的倔氣,淡問道,“如何?不服氣?”

“受莫須有之罪,叫我如何服氣?”

容汐對她麵對上級未用敬語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原本毫無情緒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孺子不可教”的遺憾,像是在嫌棄她的愚鈍蠢笨。

容汐轉開視線,掃了眼哭趴在地上的珍兒,示意旁邊的嬤嬤將她帶下去。

耳根清淨了,容汐在唐麗兒的麵前坐穩當,才慢條斯理地開始發問。

“我問你,你尚食局的職責為何?”

又是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卻莫名給人壓迫感,負責掌嘴的小太監不由地往後退了兩步。

唐麗兒倒是挺直了腰板,十分硬氣,“自然是為陛下與妃嬪們掌供膳食。”

“說得細些。”

唐麗兒不情願地翻了個白眼開始背書,“全食材之鮮淨,保膳食之康健

,通……”

話到一半,唐麗兒突然一頓,閉了嘴,目光閃爍微垂。

容汐麵無表情地追問,“通什麼?”

“……通口味之好惡。”

聲如蚊蠅地擰巴出這句話,唐麗兒心有不甘。

那川貝銀耳羹雖是不和安美人的口味,但好歹是珍兒為了她的身子康健著想而特意準備的好東西,又不是害她!

想到這,唐麗兒立馬張口欲辯,卻被容汐搶先開了口。

“除卻川貝,你尚食局,有無其他潤肺清熱,利於咳疾的食材?”

“……”

偏殿內的空氣瞬間滯怠,長久的沉默之後,“……有。”

自己挖坑自己跳。

唐麗兒恨得牙癢癢。

容汐玉指輕敲著檀木扶手,又問,“除此之外,你身為一局掌事,還有何職責?”

“……管理下屬,督查膳作。凡奉膳,先嘗,以排疏漏差錯。”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容汐心中微微一笑,麵上卻沉了色。

“既然都知曉,那瞧瞧你自己,做對了什麼。”

容汐傾身向前,微微用力捏起唐麗兒的下巴,讓她不得不仰視著她,動彈不得。

“司膳不通主子好惡,錯用食材,是你管教無方,失職。”

“奉膳前,疏漏不查,又失職。”

“下屬既已犯錯,你不及時管束懲戒,亡羊補牢,反而還在主子麵前搬弄是非、肆意狡辯,為自己的無能開脫,更是失職中的失職。”

聲音不重,每一個字卻暗含力道,捶地唐麗兒一時說不出話來,愣在當場。

容汐掃著唐麗兒快腫成豬頭的臉,眯起眼輕哼一聲。

“真是廢物一個。”

一聽這話唐麗兒頓時不樂意了,她怒目瞠圓,“我可是陛下親封的尚食,怎麼就廢物了!?”

唐麗兒奮力甩開容汐的手,這態度,似要頭鐵硬剛。

容汐冷哼一聲,一下一下地戳著她的腦門,沉聲道,“你領著俸祿,吃著官糧,卻什麼都做不對,還淨給主子添亂,辜負陛下隆恩,不是廢物是什麼?皇後娘娘這次沒把你丟出宮去,已經是開恩了。”

唐麗兒張口欲辯,腦子卻混沌一團,嘴唇比劃了半天,硬是懟不出個囫圇話來,隻能乾瞪著她,怒火中燒。

如果目光可以殺死人,那麼在

唐麗兒心中,容汐已經死了上千次了。

容汐無視她的憤怒,直接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的她,“不想當廢物,就自己好好反省吧。”

話罷,她的視線從唐麗兒身上掃到旁邊兩個小太監身上。

“你們。”

“奴、奴才在……”小太監唯唯諾諾地拱手行禮。

“剛才掌嘴,為何手下留情?”

小太監低著頭抖了抖。雖然隻能身為半個男人,但看著楚楚可憐的小姑娘,誰沒點憐惜之心啊……

倒是她,沒同情心也就罷了,他們手下就輕了那麼一點,都被聽出來了?

恐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