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逐漸熙攘,宮人們陸續到崗忙碌起來。
門外傳來兩下輕敲,“趙尚服,時辰差不多了,是否將香膏送往各宮?”
每年上巳沐禮,都由尚服局派人去往各宮服侍主子們行禮。
沐禮要趕吉時,雖然現在距沐禮吉時還有段時間,但按照往年慣例,尚服局都會提前將沐禮所需的各種香膏沐品送往各宮,以留出充裕時間為沐禮流程做準備。
趙靈蘊往廂房外望了一眼,“馬上就該派人去各宮準備沐禮了,但眼下……”她看向那瓶假香膏,麵露焦色,“今年進貢的巫山香瑤存貨緊張,姑姑也知道咱們都是按照各宮數量製備的,眼下少了一瓶,一時也沒有多餘的可補……這可如何是好?”
容汐倒是麵色如常,“彆慌,香膏的事我來解決。”
“姑姑有辦法補齊?”
“算是有頭緒了。”
趙靈蘊瞬時鬆了口氣,“太好了,那奴婢這邊是否晚些再派人去安和宮準備沐禮,等香膏補齊再說?”
容汐搖搖頭,“不必,你們一切照舊,該準備的事項都準備起來,去的晚了反而惹得主子起疑。”
“那這假香膏……”
“一並帶去,暫且擺著充充樣子。我會趕在吉時之前將真香膏送去,到時你們悄無聲息地替換了它便好。”
香膏畢竟是沐禮上最重要的物事之一,若是不帶去,一眼便叫人看出少了東西。
“如此也好。”趙靈蘊點點頭,這樣準備時間也充裕,不至最後手忙腳亂,耽誤了沐禮吉時。
容汐拍拍她的肩膀,“還需你多費心了,此事緣由不要宣揚,派去安和宮的人也一定要是你最信得過的,以免再生事端。”
“是,奴婢明白了。”
趙靈蘊應下,懸著的心也踏實了下來。
她覺得,容汐周身散發著一種強大的氣場,似乎能影響旁人。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平和卻有力,讓聞者心生安定,一雙眼眸明明清透如淺溪,卻又承載了深潭般的心思與籌謀。
大概是拋卻了一切繁雜的情感,心意才能如此堅定無亂吧。
容汐走出廂房,落雲忙跟上,“姑姑,現在怎麼辦?”
容
汐問,“唐麗兒現在何處?”
“聽說還在馨蘭館。”
容汐抬眸,“走,去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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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徐徐而升,此時的馨蘭館裡已人聲稀落。
若論平日這個時,辰唐麗兒也已到尚食局當值,但今日卻是晚了些。
屋裡,唐麗兒正坐在銅鏡前往臉上一個勁拍粉,珍兒在一旁幫她上妝。
臉上的香粉搽了好幾層,唐麗兒看看鏡子裡的臉蛋,紅腫終於不那麼明顯了。
唐麗兒鬆了一口氣,摸摸自己的臉,“珍兒,現在不腫了吧?”
“嗯。”珍兒點頭,眼睛卻沒看她。
瞧她心不在焉,唐麗兒敲敲她的腦袋,“想什麼呢?”
“……唐姐姐,我今早起來,眼皮直跳,心裡頭總是不安生。”珍兒嚅囁道。
唐麗兒聽出她話裡意有所指,左右不過是擔心換香膏的事。
她翻著個白眼,“我說你這丫頭,膽子堪比芝麻小!”
換香膏的事,從計劃到實施,她唐麗兒一人全包了,又沒讓珍兒動手。
結果呢,皇上不急太監急。
唐麗兒也懶得再廢口舌,隻揚揚道:“你且放寬心,昨晚我都辦妥了,今日就安心看好戲吧。”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一清冷女聲:“看什麼好戲?不妨也說與我聽聽。”
唐麗兒心頭一跳,搽滿香粉的粉白麵團,頓時泛了綠。
這熟悉的聲音於唐麗兒而言,實在刺耳的緊。她轉頭望去,果然容汐已推門而入。
一見來人,珍兒嚇得一縮,唐麗兒圓杏般眼睛也透出些慌亂。
她起身,強作鎮定道:“喲,什麼事竟勞駕容汐姑姑親自來此?”
容汐對上唐麗兒的那雙圓杏,慢悠悠地端坐下。
“自然是來聽你說戲。”
容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示意唐麗兒把剛才未說完的“好戲”繼續說下去。
唐麗兒卻不吭聲了,圓杏壓枝低,眼珠軲轆轉。
“不說?那我可就猜了。”
容汐兀自道,“昨晚你偷換安美人沐禮要用的香膏,等今日東窗事發,嫁禍於我,看我出醜,對是不對?”
唐麗兒眼珠子一頓,心也停跳一拍。
怎麼會?昨夜她明明很小心了!
“……自然不對,姑姑
說的是什麼?奴婢可聽不懂。”唐麗兒隻得硬著脖子裝傻。
容汐掃了她一眼,隻伸手道,“把香膏交出來。”
香膏?
對哦!真香膏她還藏著呢。
唐麗兒垂眸,眼珠子又歡快地軲轆起來。
這香膏是定罪她的證據,雖不知容汐是如何知曉她偷換香膏的,但隻要容汐找不到這證據,她就可以抵賴到底。
嘻嘻,到時候,她容汐還不是無計可施?
唐麗兒瞬間有了底氣。
“交什麼?說了奴婢不知道。”
彆問,問就不知道。
唐麗兒哼笑,露出幾分譏諷,“倒是你們空口無憑就來定罪,容汐姑姑素來都是如此汙人的嗎?”
落雲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上前一步氣道,“彆耍無賴,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唐麗兒斜睨了秋竹一眼,“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無品秩的宮婢,也敢質問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