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配版的她(1 / 2)

將軍府內的桑葚樹結了碩果。

入夏前, 富春又下了一場驟雨, 將樹上的桑葚吹落了一地。

那汁水充盈的深紫色果實, 將那一隅的青石板地都染上了濃豔的紫紅色。

前幾日孫尚香又因著頑劣惹到了孫權,便被孫權下了禁足令, 不得出府。

孫尚香自然是不會屈服於他二哥的, 想儘了一切辦法,爬狗洞也好,踩著幾名疊高的仆侍翻牆也罷。

無論如何,都要出府去嬉樂。

步遙總覺得,孫尚香在外麵定是有玩伴的,否則外麵的吸引力, 不會對她有那般的大。

後來孫尚香爬牆被孫伏瞧見,便知會了孫權。

二人關係再怎麼不好,孫權身為其兄, 也是擔憂著孫尚香的安危,到其住處陰著臉訓誡她一通後, 又增派了人手,看著孫尚香。

更是讓她連庭院都出不得。

待到初夏後, 孫尚香這才被解了禁足令, 不過她仍是出不得府。

恰逢二人都得了空,便在未時三刻, 毒日已褪之時,去府西的桑葚樹下采桑葚。

步遙總覺得,孫尚香這種武力值的少女, 不像是會喜歡采桑葚的。

但她又不好拒絕,隻得遂了她的央求,陪著她去。

采桑葚,原隻是需要用一削細了的竹竿,拿著一側,往樹上去打落桑葚,仆侍們再拿著竹籃接住即可。

孫尚香也不知從哪出尋來了木梯,命仆人將其靠在還有些纖細的樹乾旁,自己爬了上去,要用手親自去擷下桑葚。

步遙在樹下仰首看著孫尚香,愈看愈覺得奇怪。

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孫尚香爬在梯子上,也沒去摘桑葚,反倒是探頭探腦地往牆外看。

從步遙的方向看,正對上孫尚香姣好的側顏,隻見孫尚香眨了下右眼。

倒像是在與什麼人對接著暗號般。

步遙心中正暗感不妙,孫尚香竟是突然爬上了桑葚樹的樹頂,然後反身一腳將那木梯踹了下去。

“哐當”一聲,木梯狠摔至了青石板地。

枝椏搖搖欲墜,零零落落掉了數顆桑葚。

樹下眾人皆驚。

孫尚香的隨身侍女忙喚道:“郡主,您快下來罷,樹上危險。”

步遙心中也是一驚,那桑葚樹長得並不壯實,孫尚香稍一不慎,就會從其上跌落。

她忙喚侍從將那梯子重新搭好,再派個人上去爬樹,好把孫尚香從上麵救下來。

這時,牆外探出了個少年的腦袋,少年身子晃晃悠悠的,似是還沒有站穩。

他低首,罵罵咧咧地衝身下的人道:“給小爺我蹲穩點兒!”

而後他的身子終於不晃了,便抬首看向了孫尚香,衝其露出了個略帶傻氣的笑臉。

那少年的麵容很是麵熟,步遙好似在哪處見過他。

淩統!

他是什麼時候與孫尚香廝混在一處的?

若是讓孫權知道,那小淩統定要挨上一頓毒打。

步遙無奈,迎著日頭,聲音高了幾度,對孫尚香開口道:“郡主,您從樹上下來罷,上麵太危險。一會兒您帶上彈弓,我陪您去擊雀可好?聽聞遊廊不遠處的花園裡,棲了不少的青雀呢。”

孫尚香回身低首,看向了步遙,眸中帶著些許的狡黠:“小嫂嫂,你說的話我可不信,上次你真是把我好一通戲弄。這番我是不會再上當了,你就好生在府中陪著兄長罷。”

說罷,她從樹上縱身一躍,身姿靈巧地用兩手扶住了漆木牆頭。

侍從們剛爬上了樹,救見自家郡主被牆外的少年拽出了牆。

許是二人都有些著急,淩統一時沒能接穩,最後落得個二人紛落牆頭的結局。

淩統皮肉瓷實,摔一下自是不礙事,但步遙還是於高牆的另一側聽到了他慘叫的動靜。

這一下,摔得還真是不輕呢。

幸而有侍從接住了孫尚香,不過那牆的高度不低,那侍從被砸得也是不輕,卻連大氣都不肯吭一聲。

步遙無奈,走上前去,欲要扶孫尚香一把,耳畔突然響起了孫權熟悉的聲音,言語間帶著稍許的怒氣:“不許扶她!讓她自己爬起來!”

孫尚香的美眸輕眯,閃過一絲不耐,很快便從侍從的身上爬了起來。

孫權已經走到了孫尚香的麵前,冷聲問道:“適才牆外之人是誰?”

孫尚香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挑釁般地回道:“二哥不必知道。”

牆外早就沒了動靜,許是淩統聽見了孫權的聲音,已經逃之夭夭了。

孫權立即露出了他那副好為人師的嘴臉,陰著臉訓誡道:“你也快及笄了,怎麼還這般胡鬨?”

步遙觀察著眉眼肖似的兄妹二人,麵上是的一臉驚惶,其實心中卻在暗暗看戲。

孫權一襲絳紫錦衣,腰間環佩,發髻上並未戴冠飾,隻有一獸首簪固定。

他的發髻,還是她今晨親自束好的。

對自己妹妹也是這般的橫眉冷對,活脫脫一封建大家長。

孫尚香對孫權的斥責紛紛不以為意,反倒是不斷地翻著白眼,眼見著孫權就要作怒,她趁機忙躲在了步遙的身後。

步遙無可奈何,隻能任由孫尚香抓著她的雙臂。

孫尚香從她身後探出了一個腦袋,對孫權道:“二哥,妹妹就不陪您了,還是讓小嫂嫂陪您罷。”

說著,她猛然將步遙推向了孫權的方向,步遙差點驚呼出聲。

還真拿她當擋箭牌了!

孫權怕她摔到,忙走到她身前扶住了她的雙臂。

待步遙站定後,孫尚香早已走遠了。

見孫權仍陰著個臉,步遙忙勸道:“郡主年紀還小,主公便不要與她多計較了。”

孫權冷哼了一聲,道:“孤自是不會與她計較。”

不過,這個夏天,她休想再出府半步。

池中的新荷冒了芽尖,一片新綠。

二人走至環廊處時,孫權突然開口道:“孤送你的虎頭簪,今日怎麼未戴?”

步遙依言,忙摸了摸發頂。

柔軟的烏發上,竟是空無一物。

她心中一驚。

明明今晨她特意戴在頭上了的,孫權的命令,她還不敢不遵。

步遙慌忙解釋道:“許是落在哪處了,讓妾身回去尋一尋。”

那簪是玉質的,按理說,落在地上,她應該能聽見聲響的。

孫權剛剛和緩的麵色登時又變得難看了起來,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