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望(二合一)(1 / 2)

眼前小人兒一副乖巧的模樣, 身上著的那藕色褻衣更是襯得她粉雕玉琢。

她的羽睫濃密纖長, 正上下翕動著。

這般溫軟無害的人兒, 是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今夜她與他所言之語,讓他一度懷疑她想要離開她。

她是絕對不敢逃開他的。

離了他, 她又能跑去哪裡?

孫權趁步遙不備時, 將她猛地拽到了懷中。

那女人的身上是溫熱的,他埋在她的頸間深深地嗅了嗅,帶著稍許的眷戀。

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清甜氣息,孫權心中這才漸漸安定了下來,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細軟的鬢發。

孫權語氣溫柔,在她耳側低聲講著少時之事:“那時孤剛聽了些誌怪之事, 就是他們不戴那麵具嚇唬孤,孤也會在入夢時經常夢到那些神鬼之物,經常會被嚇醒。”

步遙埋在了他的懷中, 他身上帶著沐浴後的皂莢香氣,若隱若無地鑽入她的鼻間。

令她心智沉淪。

整個人像墜入無底洞般, 毫無安全感地在往下深陷。

她暗自握住了拳,搖了搖頭, 螓首蹭著他的寢衣。

步遙還是軟著聲音回道:“妾身不信, 主公那般英武,是不會有懼怕之物的。”

孫權聽罷, 將懷中的女人輕輕推開,直視著她的雙眸道:“是人皆有懼怕之物,孤也不例外。”

步遙今夜, 也毫不避諱地望著他的眼睛。

初見那女人時,那女人就像是顆生脆的小青桃。

這幾年她卻早已褪去了稚嫩,出落得是愈發的美麗,一顰一笑都讓人移不開眼。

暖黃的燭火下,她的眉眼似是被工筆細細地描畫般,精致絕倫。

步遙眸中含笑,聲音柔媚:“那妾身,今夜知道主公的弱處了呢,主公不怕妾身拿這個害您嗎?”

孫權聽著她這般的言語,一時間,竟有些癡望。

他的右臂雖然完好如初,但每逢雨日,那處曾經被利刃重傷過的疤痕,都會泛著酸脹的痛意,令人難耐。

孫權半晌才有些艱難地舉起右手,將她的一縷發絲勾在了耳後。

她的右耳垂有顆細小的痣,還有一個用來穿耳璫的小孔,如若不是至親至密的人,是不會熟悉她身上這些細小之處的。

她身上的每一處,他都愛極。

想到這裡,孫權的眉目愈發柔和。

棱格窗外忽然響起了雷聲,雨又開始綿綿不絕地下起,濕寒裹挾著泥土的氣息,慢慢鑽入了窗間。

孫權知道,此時他的心智已全然被眼前的女子蒙蔽。

若是眼前的女子拿著匕首,要取他的性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命給她。

他如今是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落了一吻在她的眉心,輕問道:“你會害孤嗎?”

步遙閉上了雙目,沒有言語,隻是借勢又陷在了他的懷中。

不會害你,但要離開你。

步遙逃走一事,又被耽擱了多月。

孫權在年節前生了一場重病,終日臥床不起,總是發熱,沒幾時清醒的時候。

江東的政事,隻能由張昭,暫時主理。

這一病,就是將近一月。

步遙覺得這時候跑路,屬實不太厚道,便悉心地照顧了孫權一月。

孫權生病的時當,卻讓有心之人乘了機,差點勾結北方的曹操,要將丹陽郡拱手相讓。

在建安九年的年末,丹陽發生了政變。

孫權的三弟孫翊,為人暴戾,多此責難部下。他手下的兩名幕僚媯覽和戴員對其不滿已久,便要密謀叛變。

恰逢那日孫翊與丹陽各縣的縣令長一同飲宴,孫翊因醉,送客時身上並未佩帶刀劍,被媯覽和戴員買通的家將邊鴻從其身後一刀刺死。

而孫翊之妻徐氏,在其飲宴前卜卦,卦象為凶卦,便勸孫翊不要設宴。

孫翊不肯聽從其妻諫言,執意要設宴,無論徐氏怎樣哀求,都攔不下他。

孫翊死後,邊鴻被孫翊手下追殺而亡,但其罪魁禍首的媯覽和戴員卻得以幸免。

媯覽和戴員怕孫權報複,索性在丹陽為非做歹,媯覽甚至闖入了孫翊的府邸,見其妻徐氏年輕貌美,便要強.占她。

徐氏知道,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為報夫仇,隻得先假意答應媯覽。

私下卻與孫翊得親信孫高和傅嬰等人商議複仇之計,隱忍數日後,終將媯覽和戴員誅殺。

這消息傳到江東時,張昭因著身份,不敢親下決議。

孫權身體好轉,能下地走動時,才得知其弟被殺。

他顧不得身上的虛弱,立即趕往丹陽,雖然媯覽和戴員已經被孫翊之妻用計誅殺,但仍是難泄他心頭之恨。

最後,他將媯覽和戴員的遺族儘滅,帶著一身的疲憊,回了富春。

孫權回來後,一切如常。

雖然總是麵色陰沉,但依舊正常的飲食,正常的處理各種公務,還要為下一次攻伐江夏做後勤準備。

步遙在他身側,知道他真實的狀況。

入夜後,他雖如常的坐在書案前,但那雙深邃的碧瞳中,卻總是蘊著鬱色。

有時她起夜,經常能看見孫權坐在榻側,垂著頭首,雙手扶額。

就像她第一次跟他睡在一處那般,一看便知,他處在極度的痛苦中。

每當這時,她都會起身,不發一言地上下撫著孫權的脊背,將小臉貼在他的臂膀上,安慰般的蹭一蹭。

身為江東之主,縱使親人離去,他就是再痛苦,也要慢慢從傷痛中走出來。

待建安十年伊始,孫權又是那個年輕矜貴的吳侯,是江東六郡八十一州之主。

雖年輕,但政治手腕卻老成,且善用權術。一舉一動皆讓臣下覺得其仁惠愛下,但又不失人主的威儀。

這數月中,步遙隻覺得自己想要跑路的念頭,沒之前那般強烈了。

自己的意誌正被慢慢消磨。

眼見著吳氏喪滿,就在這一年,孫權卻未與任何人透露過想要娶妻的心思。

步騭和楚氏的長子已於去年出生,取名為步協。

楚氏的身體漸漸恢複後,步遙曾出府看望過她,海鹽的置業她全交由楚氏打理,並要給楚氏分成。

楚氏笑著說她不缺那些錢,也不缺那些精力,倒是難得正經地叮囑了她:“吳夫人即將喪滿,主公有無將妹妹扶正的打算?”

步遙搖首,回道:“主公的心思,我是揣測不到的。”

倒不是她不敢問,而是她不想問,因為她一直在逃與不逃這件事上搖擺不定。

楚氏眼毒,從步遙故作平靜的表情上,還是能察覺出,她已然心緒不寧,便又勸道:“這種事,還是問出來為好。你跟主公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待你也很好,若是問了,他也不會怪罪你。就算是他不準備將你扶正,你也要把他妻室的身份提前打聽出來,好提前想想,該怎樣與新主母相處。”

步遙聽罷,眸中的情緒不明。

楚氏所言,句句在理。

但新主母一詞,著實像是一根芒刺,戳進了她的心頭。

之前她不喜歡孫權,不愛他,為了完成任務,她可以與旁的女人爭寵,纏鬥。

但現在……

現在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與旁的女人共享他。

步遙的語氣幽幽,似是在自言自語:“我不想再跟著他了…”

楚氏不解:“你這話是何意?”

步遙立即恢複了正常的神色,話鋒一轉,道:“聽聞嫂嫂在富春有三家醫館,有沒有一種迷藥,喝完後不會傷身,但能讓人身體發軟,意識昏沉,最好能睡上好幾日那種。”

楚氏聽罷,神色有些費解:“西域那處,倒是有這種迷藥,但是卻屬實昂貴,而且要弄到富春,也需數日的時間。”

步協突然在乳母的懷中哭鬨,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楚氏起身,無奈地從乳母懷中接過了半歲的幼子,有些笨拙地哄著,無奈道:“讓妹妹笑話了,我還是不大會帶孩子,竟是連他爹都不如。”

小侄兒的相貌,很像楚氏,生得一雙炯炯的鳳目。小臉肉嘟嘟的,最是惹人喜愛的年齡。

他的兩個胖胳膊上,還戴著步遙送的玉鐲,在母親的懷中,仍是哭鬨個不停。

楚氏愈發地束手無措,隻得抱怨道:“這臭小子,這麼小就不讓我省心,長大後定是個頑劣的。”

步遙看著哭鬨不停的小侄兒,心中並未覺得煩躁,反倒是生出了些許的憐愛。

她開口道:“小阿協,乖,讓姑母抱抱。”

楚氏順勢將懷中咿呀亂叫的小惡魔交予了步遙,長舒了一口氣道:“我真養不了孩子,太難了……這胎好在是個男娃,算給你們步家留後了。我也算對得起你兄長了,這日後,我可再也不生了。”

步遙聽著楚氏的抱怨,揶揄道:“那可不行,我瞧著,兄長應該還是喜歡女孩的,嫂嫂怎樣也要再生個女娃娃,好來個兒女雙全。”

步協在姑母的懷中,漸漸止住了哭聲,楚氏這才敢湊近,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又道:“我看妹妹倒是挺會哄孩子的,比我這當娘的強。”

而後,楚氏又順勢看向了步遙的小腹,思慮了半晌,還是問道:“妹妹就不想著,懷上主公的孩子嗎?”

見步遙隻顧逗弄著懷中的小侄,楚氏便知,步遙不欲讓她再繼續問下去,便岔開了話題。

步遙衝步協笑著,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尖,心中卻有些苦澀。

每次**之後,孫權幾乎都要讓她飲下那避子湯藥,雖然並不是一次不落,但一月間,也要飲上數次。

如何才能懷上?

不過好在是無子,她才能得以全身而退,否則若是她真與孫權有個像步協這般大的娃娃,她心裡定會舍不得。

她是被渣爹和渣媽棄養的,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一小便沒了母親的照顧。

步協止住哭聲後,便在她的懷中沉沉睡去,步遙將小侄遞與乳母後,又對楚氏道:“天色不早了,妹妹該回去了。還望嫂嫂,幫我尋到那迷藥。”

說罷,步遙對楚氏欠身,正要離去。

楚氏心中暗感不妙,忙叫住了她:“妹妹,你可不要做傻事,你心中若是有苦衷,就與嫂嫂說出來,嫂嫂會儘量幫你的。”

說著,她忙走上前去,拽住了步遙的衣袖,又道:“你與主公之間,發生了何事?他苛待你了嗎?”

“沒有,他沒有苛待我。”

楚氏不解:“那你要那迷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