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下)(1 / 2)

柴桑那處來了封信函,言魯肅已帶著劉備的說客諸葛亮而至, 共議結盟一事。

去柴桑前日的晌午, 孫權剛見完一群吵嚷不休的幕僚, 但回府時, 卻特意將沉重的神色斂去。

步遙看著孫權狀似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卻清楚,他臨行前實在是緊張的很。

這日,狗男人良心發現,去看了自己的妹妹孫尚香, 難得地沒擺兄長架子。

但他兄妹二人的關係還沒融洽到可以聊敘家常的地步,孫權隻在孫尚香, 也就是吳氏以前的住處, 飲了一盞熱茶。

兄妹二人彼此無言半晌後,孫權便又去了步遙之前住的庭院。

雖已至秋,但這庭院的一樹一植依舊葳蕤。

不過隨風輕搖的綠葉,卻偶有幾枚,微微泛黃,昭顯著光陰的嬗變。

步遙自打被扶正後, 便再未在這庭院中住過,這庭院早已變成了他一雙兒女所居之處,寢房和屋內的布置也早與以前大不相同。

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

孫權這般想著, 大虎瞧見父親過來,已經顛顛地跑了過來,張開了雙臂, 像隻幼弱的雛鳥般,像孫權索要著擁抱。

孫權一見大虎,麵色便柔和了不少。

他將大虎從地上抱了起來,準備入室再看看他的長子。

孩童們最是天真,外麵雖兵戈擾攘,哀鴻遍野,他們卻終日,都是笑意盈盈的。

孫郢這小子便是。

無論何時,他都是副笑模樣。

見孫權來此,孫郢裝模作樣地對孫權揖了一禮,恭敬地道了聲:“父親。”

入室後,大虎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小案上那些玩物吸引,便又鬨著孫權,讓他將她放下來。

孫權將大虎放下後,大虎立即跑向了小案處,拿起了兩個麵人兒,自顧自地玩著。

孫權看著身量剛剛過他膝處的孫郢,這個自己寄予了厚望的長子,眸色略有些複雜。

或許是因為阿菟生他時,險而難產,又或許是他對他的期冀過重,自打孫郢生下來後,孫權便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看過。

孫郢的麵上帶著笑,略有些殷勤地看著自己一貫嚴厲的父親,剛要開口與孫權客氣個幾句。

孫權卻慢慢地抬起了右臂,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摸了摸孫郢的腦袋,語氣是難得的柔和,並未故作嚴肅:“孤走後,你要照顧好你姐姐和娘親。”

自己的爹今日奇奇怪怪的,但孫郢卻還是開朗的笑了笑,道:“兒子都曉得,還請父親放心去柴桑議事。”

孫郢一笑,雙眼微彎,他本就有些男生女相,長得又極似他的娘親。

這般一笑,讓孫權又想起了步遙的笑靨。

不過步遙的笑,卻是那種嬌怯的笑,孫權一見,心中便生出了愛憐之意。

孫郢這小子一笑,卻活似隻成了精的狐狸。

孫權輕咳了一聲,又恢複了往昔那副嚴父模樣,陰著臉又教育了孫郢幾句。

孫郢對孫權所說的每句,都大加讚同,一副都聽進去了的模樣。

孫權看著孫郢那似小雞啄米,不斷點頭的模樣,也不知他這個兒子是當真虛心,還是油鹽不進。

從庭院中走出來後,孫權決議,這餘下之日,都要同那個女人一同度過。

步遙剛剛午睡而起,孫權便麵帶淺笑,負手而進。

今日他笨拙地用手為她綰了發,親自將那虎頭簪戴進了她的鬢間,看著她如花般的嬌顏,低喃道:“孤竟是忘了,阿菟雖為孤生了兩個孩子,年歲到底還是尚輕,不過雙十...”

步遙微微側首,斜視了孫權一眼。

狗男人這語氣,就像她即將就要守寡了似的……

孫權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世界末日中,看自己的愛侶一般,帶著深深地眷戀和不舍。

他凝望著銅鏡中,她的一眉一眼,將她耳邊微散的發,輕輕撥至了耳後。

步遙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狗男人定是怕自己戰敗,死無葬身之地。

但知曉未來的她,卻真的沒辦法代入孫權那種絕望的心境。

如此,便隻能靠演技了。

步遙轉身,雙眸噙淚,柔弱無依地撲向了孫權的懷中,環住了他近日變得愈發消瘦的狗腰。

結果,狗男人深受步遙演技的感染。

青天白日的,就與她不可描述了。

他好不容易為她綰的那頭醜兮兮的鬢發,全都白廢掉了,如瀑般的長發傾泄,變得一團散亂。

孫權今日,就似是要死在她身上般,不管不顧。

就像是過了今日,二人就再也不能見麵似的。

直到婢子有些焦急地在寢房外,說是張昭攜了數名幕僚和武官,要急見孫權。

孫權意興正濃,卻被打斷,自是有些惱怒,他從榻上起身後,沉著聲音嘀咕了一句:“孤早已與他們講明,戰與不戰之事,要到柴桑再議,那些個腐儒卻又要來勸降!”

步遙卻絲毫都不懼孫權因煩躁而生的戾氣,不顧身子不適,喚了婢子要為孫權理衣。

她邊小聲勸,邊用那雙似是凝水的美眸,不時地觀察著孫權的麵色,溫言道:“那些幕僚都有妻兒老小,許是年歲大了,便有些貪生怕死了。”

孫權看了看步遙因著剛剛…而泛著緋色的麵頰,麵色卻絲毫未變,仍是陰沉如墨:“孤也有妻兒,卻未曾像他們那般,隻顧自己的生死,而不念父兄辛苦打下的基業。”

孫權這時已經穿好了衣物,步遙微微踮腳,為他理著衣肩之上的褶皺,輕聲勸道:“他們自是目光短淺,夫君身為人主,自是要比他們看的長遠,也自是要比他們有膽勇。”

步遙不知自己的勸慰起沒起作用,但至少孫權在出去前,麵色卻然稍緩了些許。

孫權將一眾幕僚喚至了殿內正廳。

寢房和正廳離的不近,又用漆質屏風區隔開來,但步遙於內,卻能清楚的聽見,那些臣子幕僚的吵嚷之聲。

喋喋不休的直惹人生厭生煩!

步遙能聽見,一聲音略有些沙啞的中年男子道:“主公,江東著實禁不起這一戰,連荊州的劉琮都降了,我們又怎能以少敵多?”

隨即,又是一聲音粗鄙的年輕男子,咬著牙回罵道:“你這腐儒,不要再言!我江東精兵數萬,又有長江天險。他曹軍都是些不服水性的北方人,千裡迢迢的渡江來此,未見得能敵得過。”

那中年男子又駁斥道:“主公今年才剛伐過黃祖,早已消耗不少的兵馬錢糧,兵士們這才剛經過了一場惡戰,又要迎曹,又怎能敵?”

直到孫權冷著聲音道了數聲的“夠了”,那些幕僚武官的聲音才微小了那麼一丟丟,但嘴上還是在嚷著自己的主張。

“孤明日便攜眾卿,共去柴桑。魯肅攜了劉備的說客過江而至,孤欲要見見他,待見過那說客之後,再議戰事。”

眾幕僚發出了歎氣聲。

孫權既已撂了此話,那他們也隻能等孫權見過那名說客後,再加勸諫。

幕僚走後,孫權略帶疲憊地回了寢房,似是自言自語:“卻然還缺少錢糧……戰馬在征黃祖時,死了數匹。前陣子雖從西域購進了不少良駒,但現下為了節約錢財,將士們用的鞍具,都用的舊的……”

步遙聽著孫權的念叨,心中是愈發的糾結。

“阿菟,他們擾了你了罷,孤也沒成想,他們會在這個時辰過來。”

孫權說著,突然微帶歉意的擁住了她。

他的語氣溫柔,步遙眸色微變,心也是微動。

她心中那道最後的防線,在這一刻,分離崩析,消失得無影無形。

沒想到她也有這麼一天。

竟是用自己絞儘腦汁賺的錢,去搭男人身上,還真是……

想到這處,步遙輕輕推開了孫權。

看著他略有些無助的碧眸,步遙緊了緊拳頭,平靜地吐了四字:“妾身有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五點下課,學校那頭突然搞事情,到家很晚了,心情也被三次元的事搞的混亂,字數略有些短小,大家見諒。

明天正文完結,將會是粗.長的一章。

番外還會再連載個一周,依舊發糖依舊沙雕,每個番外章也都會送紅包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