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蜂蜜的滋味(1 / 2)

念你插翅難飛 玄宓 8499 字 6個月前

臨出國前, 荊念回了趟老宅。

荊梵的狀況比之前好了不少, 手術後悉心調養了一陣子, 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祝玉母子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側,一左一右,畫麵和樂。

7月初正是炎熱時,考慮到病人身體虛弱,彆墅的中央空調沒開, 隻用傳統風扇來降溫。

荊念經過時, 電線被他鞋後跟不小心勾住, 那立扇應聲而倒。

荊弦安先回過頭, 詫異道:“哥, 你怎麼來了?”

荊念插著兜,沒看他一眼, 直接往後花園走。途徑他們三人時,嘲道:“下次回來我會找喬特助預約。”

話裡有刺。

“我不是這個意思。”青年被梗得臉皮一紅, 他本來性格就隨母, 內向敏感, 從小沒有父親陪伴長大, 少了幾分陽剛之氣。

祝玉小心翼翼抬眸,有些委屈地看向荊梵。

“阿念!”他果然開口,拿拐杖杵了下地板。

荊念在院落門口頓足, 不耐道:“我沒空閒話家常, 失陪。”他來到玻璃花房, 順手接過園丁手裡的修枝剪。

東南區那一片的苗圃被翻新,紅泥外露,不見植被。

他幾乎是瞬間冷了臉:“太太原先最喜歡的鬱金香呢?”

園丁是新來的,有些畏懼這個陰晴不定的大少爺,戰戰兢兢道:“就是太太說改種玫瑰我才動手的。”

兩人口中的太太明顯不是同一人。

祝玉小步往這裡趕,她屬於典型的江南女子,五官溫婉動人,說話的時候帶著特有的軟儂,“阿念,你彆生氣,我讓他們再種回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倏然輕笑:“聽說你以前陪酒時候的藝名叫玫瑰?”

祝玉倉皇地垂下頭,臉色慘白。

荊念冷眼看著,也不知她現在這做低伏小的樣子是怎麼入了老頭子的眼,他幼年時不小心撞見過他們的肮臟□□,當時她可不是這等羞怯樣,甩著長發放浪得很。

“我讓他們種回來……”她又重複了遍,笑得很尷尬。

“不用。”他把剪刀丟到她腳邊,彎下腰撣掉褲腳不小心沾上的泥土,輕佻道:“你可以再多弄點薔薇茶花什麼的,把你們那幫子姐妹都種上。”

氣氛凝滯。

祝玉囁嚅著唇,說不出話來。

荊弦安遠遠聽到,不忍母親受辱,急匆匆走過來。他護在祝玉身前,這會兒態度又強硬起來:“你有什麼不滿衝我來。”

不滿?這兩個字未免也太輕描淡寫了。

荊念無聲地笑了下,好看的眼裡滿是譏誚。

青年被這眼神驚到,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祝玉扯了下他的手,幾不可聞衝他搖搖頭。

荊弦安微慍又不甘,恨恨握緊了拳。

荊念懶得同他們周旋,轉身離開。

廳堂裡荊梵坐在沙發上,看護正在幫他弄醫療儀器,他鼻子下麵還掛著吸氧管,見兒子進來,不由得皺著眉道:“你這陣子又去哪裡?越來越不像話,把家裡當什麼了。”

他眨眨眼,口氣散漫:“人間煉獄呀。”

聽見回答,荊梵氣得把拐杖往他身上丟,怒道:“混賬東西。”

荊念拿腳尖輕輕鬆鬆踢了下拐杖,順勢立起,拿在手裡,而後淡淡道:“能逼瘋一個正常人的地方,不是煉獄是什麼?”

荊梵深吸一口氣:“我說過,你母親本來就有精神分裂征兆。”他猶豫了下,又道:“你恨我,就不恨她?”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麵前的年輕男人,他俊眉長眸,下巴輪廓秀氣,像極了年輕時的她。可那雙異常美麗的眸子裡蘊著陰暗和戾氣,隱隱約約透露著瘋狂。

荊念雙手撐著拐杖站定,撇唇:“說這些有意思沒?”

荊梵還在自顧自歎息:“要不是她,你不會看了八年的心理醫生還沒痊愈。甚至,那一天若不是陳伯拉住你,可能你就……”他想起那一天的暴風雨和歇斯底裡的女人,臉色發青,沒有再說下去。

荊念垂下眼,腦子裡的畫麵斷斷續續閃現,他的頭開始痛起來。

有那麼一刹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天台,女人抱著他,滿臉淚痕……

“阿念!”

他回過神,手指微微顫抖著。

怕失態,他一把推開門,沒再理會荊梵的呼喊,徑自朝外走。

車子疾行,在花店前停下來。

荊念下車,買了一束紫色鬱金香,他神思恍惚,連找錢都遺忘,就這麼一路開到了淩山墓園。

天氣就像感知到了悲傷的情緒,淅淅瀝瀝下了小雨。他沒撐傘,雨滴掛到長睫上,落進眼裡,一陣酸澀。

緩緩走至最後一排的儘頭處,他停下腳步。

白玉墓碑上沒有什麼緬懷的語句,隻有簡單的生卒日月及姓名,甚至沒有刻同立碑人的親屬關係,興許是很久沒人祭拜,墓邊上雜草橫生。

女人的黑白照片也因時間久遠,變得些許模糊。

他蹲下身,把花放到碑前,像是自言自語:“今天他問我恨不恨你。”

“我隻恨你清醒時給我的那些溫暖,叫我如今還放不下,午夜夢回時都是你離開的畫麵。”

長指拔了幾根野草,他繼續道:“嫁給他之前你活得恣意,嫁給他之後滿身怨氣,情情愛愛,值得麼?”

雨勢變大了些。

他笑笑:“你根本不想留我在這世上,你厭惡生下他的孩子,其實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媽,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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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在母親離開以後,他漸漸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樣,不喜歡旁人的接觸,不喜歡過分親密的關係,甚至不能很好地融入到人際關係裡。

八年的心理疾病抗戰過程,在經曆過最黑暗的催眠手段後,他逼著自己戴上了麵具,表麵瞧上去與常人無異,可照鏡子時,依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沒什麼東西特彆在意,也沒什麼東西害怕失去。

活著,或者死去,好像並無太多差彆。

有時候他開快車,腎上腺素飆升的那一刻,心臟瘋狂跳動,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特征。

陸衍常常喊他參加光怪陸離的派對,各種新奇刺激玩意兒,可看在他眼裡,也就那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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