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真的到了藥石罔醫的程度。
他抬起頭,又加深踩了下油門,熟悉的加速度席卷全身,血液沸騰,恍若新生。
墓園周圍都是山路,他車速很快,過彎時都沒踩刹車。
雨天路滑,有個標誌不甚清楚,他沒在意,直到斷頭路貿然出現在眼前,他才急急打了方向盤。
車頭擦過岩壁,被撞進去一小塊,整個車子重重震了一下,隨即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坡道旁。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半晌又低低地笑出聲來。
恩,還是怕死,還有得救。
手機在褲兜裡響個不停,他沒看號碼,接起來:“喂,哪位?”
聽到對方的聲音後,荊念有絲意外,這位診療時間按分鐘來計算的著名心理醫生——Emma Chou竟然沒通過助理,親自來了電話問候。
“荊先生,最近好嗎?”沉穩的女音。
他開了免提,重新發動車子,“很好。”
“您父親付給我一大筆診療費,可您遲遲未來複診,我感到受之有愧。”
他語氣回複到吊兒郎當:“你隨便給他出份報告得了。”
對方沒接話,迅速道:“介意我們現在來做個簡單的問答嗎?”
“介意。”
“……”
荊念笑起來:“問吧。”
“最近還有做噩夢嗎?”
他輕輕嗯了聲。
“雷雨天情緒波動強烈嗎?”
他皺了下眉:“還好。”
對方立馬嚴肅道:“可以來我這邊一趟嗎?我後天下午一點有預約空檔,到時候……”
“抱歉。”他輕聲打斷,臉上有點逃過一劫的僥幸:“我後天淩晨飛機去洛杉磯。”
對方沉默了很久。
“作為您的心理醫生,我建議您在出國的時間裡保持和親密朋友的通話視頻,然後回國後請一定過來一趟。”
什麼親密朋友?酒肉朋友倒是一大堆。
他扯了下唇,隨口應著:“好的,周醫生。”
對方顯然是很了解他的病情,提醒道:“儘量避免獨處。”
他挑了下眉,學起陸衍的腔調:“那得趕緊找個床伴才行。”
玩笑話,活躍了氛圍。
周醫生在電話那頭語氣輕快起來:“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就是被您纏上的那一位,下場可能會比較慘。”
車至路口,他看著紅燈,心不在焉地交談:“什麼意思?”
“黑暗中的人突然感受到溫暖,很容易演變成終極偏執狂,占有欲病態的那種。”
他覺得荒謬,嘴上還是順著往下說:“恩,我可能會打斷她的腿,囚禁在身邊,再給她抹上最甜的蜂蜜,日日夜夜品嘗她的味道。”
“聽上去似乎很變態。”
他點點方向盤,敷衍道:“可不是嘛。”
“那請問截止目前有人給過你溫暖嗎?”
他下意識道:“沒有。”
對方笑了幾聲,千叮萬囑約了回國診療的時間後,結束了通話。
荊念回了公寓,整完行李後,一身黏膩,在浴室洗澡的時候,熱水劃過耳際,溫溫熱熱。
他不知怎麼,就想到前兩天,有人拿手捂住他耳朵的畫麵。
畫麵裡的姑娘頭發亂糟糟,小臉上掛著擔心和茫然。
那時候模糊的場景,眼下回憶起來卻異常清晰。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失心瘋了,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鬼使神差地拿過手機,大半夜給她發了消息:
【我後天要出國,為期一個月,暫時找不到鐘點工,你頂替下。】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時,剛好收到她的回複。
【教授,最近忙到飛起!實驗室超多活等著我乾,一個月恐怕不行,但依然願意為您打掃一周。】
一周正好是補考成績出來的時間節點。
以為他不知道她心裡打的算盤呢?等補考過了,一拍兩散。
荊念眯起眼,給小夜鶯留了條語音:“明天中午去茶餐廳,我把鑰匙給你。”
Z大外的茶餐廳生意素來火爆,許柔到的時候已經過了飯店,還有不少人在等翻台。
她往裡瞅了瞅,窗邊位置坐著位白衣黑褲的美男,回頭率頗高,鄰座姑娘頻頻張望。
“荊教授。”她坐下,順手從他手裡扯過菜單。
荊念看著她:“先吃飯。”
“好哇。”她惡狠狠地在心裡咬牙,這一頓必須吃回來,否則勞動成本問誰報銷?
酒足飯飽,服務員上了甜點——蜂蜜厚多士。
許柔拿叉子去插裡頭的麵包,結果沒使上力,反而打翻了盤子,麵包傾倒,上頭的蜂蜜流下來,落到她手臂上。
瑩白如玉的小臂肌膚上立刻籠罩了一層蜜色的液體,緩緩淌過她細膩的手腕內側,有點可惜地被紙巾擦去。
他似乎聞到了香甜可口的味道。
下一刻,與Emma Chou的對話適時地跳出來——
打斷她的腿,抹上最甜的蜂蜜,日夜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