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鞋盒整齊擺放著。
一個紅色、一個白色。
諸亮拿下那兩個鞋盒,打開盒蓋,紅色鞋盒裡裝著一斤左右的貓糧,白色鞋盒裡放著棉花,棉花上沾了些貓毛和臟物。
諸亮指著鞋盒裡的物品,咬牙道:“我爸買了貓之後就放在鞋盒子裡,貓糧也放在裡麵。”
看來,諸升榮為了掩人耳目,從寵物店買回來的奶貓迷暈或毒死裝進鞋盒子,並藏在廚房裡,等到家裡沒人了,他才將貓咪拿出來在廚房裡進行處理。
諸亮指著櫥櫃裡空出來的一塊:“這裡原本還有一個鞋盒,現在不見了,應該就是他拿到飯店去了。我上個周末回家來,悄悄察看過,每個鞋盒子都打開了,所以……會留下指紋。”
看著櫥櫃空出來的一塊,夏木繁若有所思。
被諸升榮拿到飯店的鞋盒,是白色的,裝著一斤左右的貓糧。
留在家裡的鞋盒,是紅色的,也裝著
一斤左右的貓糧。
有沒有可能,是諸升榮拿錯了?
不對!
如果他以顏色進行區分,不可能搞錯。
夏木繁看向諸亮:“你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沒告訴我?”
諸亮目光閃爍:“我翻櫥櫃的時候有點緊張,不小心把鞋盒打翻,貓糧也灑了一地。”
“灑了?”
諸亮道:“是的,我趁我爸出去買菜的時候偷偷進廚房,剛拿起鞋盒就聽到門口有動靜,我手一抖,把鞋盒都碰翻在地,裡麵的東西也都灑了出來。”
夏木繁目光一沉:“然後呢?”
諸亮:“然後?然後我就把東西都收拾收拾重新放了回去。”
夏木繁:“沒有弄錯鞋盒?”
諸亮一雙大眼睛裡滿是無辜:“不都是一樣的鞋盒嗎?”
夏木繁:“沒發現裝貓糧的鞋盒一紅一白?”
諸亮搖頭:“我沒注意。”
夏木繁:“有沒有可能,你裝混了?”
諸亮睜大了眼睛:“會嗎?”
夏木繁拿出照片,指著諸亮投喂流浪貓時,腳邊放著的那個裝有毒貓糧的鞋盒:“他喂流浪貓時,拿著的是紅色鞋盒。”
再指著現場照片:“他帶到飯店的貓糧,用白色鞋盒裝著。”
諸亮後退了兩步,看著櫥櫃上那一紅一白兩個鞋盒,茫然搖頭:“兩個鞋盒裡的貓糧,一個有毒、一個沒有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夏木繁無從知曉,也沒有證據可以支持。
孫羨兵一邊進行現場拍照,一邊搖頭歎息:“好吧,看來就是諸亮不小心換了鞋盒,將下了毒.鼠.強的貓糧誤裝進白色鞋盒。諸升榮被人揭穿虐殺貓咪的惡行,心慌意亂,根本沒有仔細檢查,抱著裝貓糧的白色鞋盒就去了飯店。”
虞敬將櫥櫃裡裝著白色粉末的所有調料瓶子收起,準備帶回大隊做檢測,輕聲嘀咕:“害貓反害己,活該!”
將所有證據處理好,夏木繁等人告辭離開。
劉彩陽送他們出去之時,反複不斷地嘮叨:“亮亮還是個學生,他什麼都不懂。老諸罪有應得,我們家屬就不給警察同誌添麻煩了啊。”
回到大隊,已經是淩晨一點左右。
夏木繁回到宿舍,雖然儘量放輕手腳,但依然弄出了聲響。
徐淑美一直和衣而躺,聽到動靜趕緊起身掀開蚊帳:“木木回來了?累了吧,餓不餓?”
天氣熱,夏木繁感覺不到餓,隻覺得口渴。
她從大瓷壺裡倒了杯涼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長籲一口氣:“我不餓,媽,你趕緊睡吧。”
一間單身宿舍裡隻有一張床,母女倆睡一起,夜歸會影響到母親的睡眠,夏木繁有些過意不去。
徐淑美並沒有被吵醒的煩躁,她隻是心疼女兒:“那趕緊睡吧,啊?”
夏木繁“嗯”了一聲,到衛生間
衝了個澡,換身新做的棉綢睡衣,躺在徐淑美身邊。
蚊帳裡又悶又熱,徐淑美拿著把大蒲扇給女兒扇風,柔聲道:“工作彆太拚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咧。”
夏木繁依在母親身邊,涼風陣陣吹來,將心頭燥熱驅散,她忽然很想說說話。
“媽,你知道嗎?老柴的主人找到了。”
“哦?那趕緊把他帶去見老柴吧。要不是有老柴,你恐怕找不到我。”
“他現在陷入一件人命案,還不知道能不能脫罪。”
“這樣啊,那你怎麼辦?”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能幫一把是一把。”
“但是,你們警察有紀律要求吧?再想幫忙,也不能違反規定是不是?”
徐淑美來這裡已經有兩個月,對公安係統的一些紀律規定有所了解。她知道保密原則,從不打聽案件細節。她也知道警察破案擺事實、講證據,不能感情用事。
聽著母親溫柔的話語,夏木繁的內心愈發平靜,嘴角不自覺上揚,困意漸漸湧了上來。
醒來又是忙碌的一天。
虞敬將貓糧、白色調料瓶送到技術科檢測,到中午檢測結果便出來了。
——送檢的三瓶白色調料,一瓶是鹽、一瓶是味精,還有一瓶正是毒.鼠.強!
——紅色鞋盒內的貓糧沒有毒,但盒子底部有毒.鼠.強粉末殘留。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紅色鞋盒原本放著的貓糧是被諸升榮下毒,用來毒殺流浪貓的,卻被諸亮不小心調換,換成無毒的貓糧。
另外一個裝無毒貓糧的白色鞋盒,則被換成有毒貓糧,諸升榮將它帶到飯店。
現在的問題,是諸亮故意為之,還是無意之舉。
可是,這一點誰也無法證明。
諸亮眼神純淨、笑容天真,他的老師、同學、鄰居都說他是個單純、善良的人,絕對做不出弑父的事情來。
劉彩陽出具諒解書,對柯麓、杜昊然、喬朵等人約諸升榮到飯店吃飯並要求他吃貓糧一事表示諒解。
用劉彩陽的話說,諸升榮虐殺貓咪、投毒流浪貓,引發愛貓人士義憤,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教訓,合法、合情、合理。至於諸升榮慌亂中誤服有毒貓糧,實屬自作孽,與旁人無關。
這個結果,實在出乎重案七組的意料之外。
龔衛國拿過筆錄看了一遍:“我怎麼總覺得諸亮那小子有弑父傾向?你們看,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諸亮說了一句話,很有深意。”
孫羨兵湊過去:“哪一句?”
龔衛國指著筆錄本:“呶,諸亮說,他殺貓、貓殺他,很公平。”
念完這句話,龔衛國打了個寒顫:“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很小就目睹父親將貓開膛破肚,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成年後再一次見到他父親的惡行,仇恨的種子在心中萌芽。借助朋友們的力量,他終於找到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諸升榮離家之前故意將貓糧交換。”
孫羨兵卻大搖其頭:“我覺得你有點誇張了。諸亮才多大?哪裡有那麼深的心機?我覺得他一直說的都是實話,貓糧是他無意間調換的,誰知道諸升榮會自食其果呢?諸升榮這個惡人殺了那麼多貓,最後死在他投喂流浪貓的貓糧這下,也是報應!所以諸亮才會說,他殺貓、貓殺他,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啊。”
虞敬歎了一口氣:“人都死了,家屬也不願意追究,我們還糾結這些做什麼?”
馮曉玉板著臉,滿臉的不開心:“那個姓諸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死了活該。我們乾嘛還要為他鳴冤?難道把諸亮他們都抓起來判刑才罷休?我們是警察,不是機器,有點情感傾向難道不行嗎?反正,我不想再查下去了。”
聽完大家的意見,夏木繁敲了敲桌子:“行,那就準備結案。”
重案七組著手將結案材料彙總,準備提交檢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