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黃誌強聾了,他什麼也聽不到。
他根本不聽母親的解釋,深夜騎上父親留下的那輛破舊三輪車,穿著父親穿過的黃馬甲,將昏死的母親拖到肉聯廠。
在肉聯廠工作這麼多年,黃誌強對廠裡保安很清楚,年紀大了、好酒,一到晚上睡得和死豬一樣,什麼聲音都吵不醒。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了屠宰車間,將母親丟在案板上。
劇痛讓黃母有一刹那的清醒,她淚流滿麵,不斷地哀求:“我是你媽媽,我是你媽媽!”
可是,黃誌強什麼都聽不見。
他隻想讓眼前這個女人消失,把她碎屍萬段。
就像當年,她死命掰開他的手,將他無情推倒在地,把他那顆渴望母愛的心碾得粉碎!
拖著十五個裝滿屍塊的垃圾袋,騎著三輪車慢悠悠來到安寧路,沿著父親走過無數次的道路,他將一個又一個袋子扔進了垃圾袋,一邊扔一邊在心裡默念:爸,我把那個女人送過來陪你。
淩晨三點的安寧路,冷清、寂寥,偶爾開過來幾輛渣土車,車燈掃過,他不慌不忙。
哪怕派出所就在馬路對麵,黃誌強的內心也毫無波瀾。
——這一刻,他就是一個環衛工人,正常打掃、扔垃圾,太正常不過,是不是?
隻是,黃誌強沒有想到,屍體剁得那麼碎,警察也能知道是名中年女人;他更沒想到,有一天警察會上門,湊到他麵前逼他喊媽媽。
媽媽?那個女人根本不配!
她隻配變成碎片,扔在臭氣熏天的垃圾桶裡,也讓父親的在天之靈看一看,雖然這個臭女人拋棄了他們,但現在她永遠留在這條父親清掃過無數次的安寧路上。
聽到嶽淵那邊偵破的案情真相,安寧路派出所裡一陣靜默。
誰能知道,碎屍案的背後,竟然會是一場家庭倫理慘劇?
7·12碎屍案成功告破。
虞敬沒有說錯,破案就能論功行賞。
市公安局給安寧路派出所記了一次集體三等功,獎勵獎金兩千元,案件組三人分彆得到一張蓋著薈市公安局的大紅獎狀。
孫羨兵看著獎狀上的名字,笑得合不攏嘴。
“孫羨兵同誌,在7·12案件中表現出色,特頒此狀,以資鼓勵。大虞、小夏,你們看到了沒?市局給我獎狀了!今年過年,我就拿著這個獎狀回村裡,我爺爺、奶奶肯定會誇我!”
虞敬來到派出所五年多,這也是第一回拿到由市公安局頒發的獎狀,內心美滋滋地,捧著獎狀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不夠:“真好!這可是公安局的大紅公章,真好。”
看到獎狀上“夏木繁”三個大字閃閃發亮,夏木繁也笑了。
如果沒有戶籍民警提供名單資料;
如果沒有社區民警不斷走訪、收集信息;
如果沒有虞敬、孫羨兵兩人熟悉轄區居民,迅速提供黃誌強的個人情況,
夏木繁根本沒機會與殺人凶手麵對麵,更沒機會聽到肉聯廠辦公樓窗外那幾隻小鳥的討論。
記集體三等功,安寧路派出所名至實歸。
魏勇看著派出所這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拍了拍巴掌:“今晚食堂加餐,有雞腿和紅燒肉。”
“好啊!”
一時之間,所有民警都鼓掌歡呼起來。
集體立功,這種感覺真好。
晚上的食堂,熱鬨非凡。
安寧路派出所一名所長,兩名戶籍民警、兩名內勤民警、三名社區民警、三名案件民警,一共十一個人,除了值班民警李先勇外,其餘人都坐在一張大圓桌旁。
有飯、有菜、有酒。
有同事。
有歡聲笑語。
可是……也有了新的報警。
一群人簇擁著一個頭發散亂的老奶奶,慌慌張張地跑進派出所。
老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急速地奔跑讓她氣喘籲籲,一跑進警務大廳,看到身穿警服的李先勇,像見了親人一樣,大聲求救:“救命,救命……我家小寶不見了,警察同誌,你們趕緊幫我找小寶啊!”
小寶?
李先勇扶住老人問:“小寶是?”
老人一雙眼睛裡滿是絕望,聲音因為過度喊叫而變得嘶啞:“我孫子,兩歲,會走路。”
群眾七嘴八舌地幫腔,老人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彩色照片:“這,這就是我家小寶。”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子,虎頭虎腦,笑得像一朵花一樣。
“怎麼不見了?”
“我拉著小寶在路邊玩,有人過來問路,就那麼一晃眼,小寶就不見了!是哪個天殺的把小寶抱走了?警察同誌,你們快點幫我找他啊——”
兒童被拐?
李先勇腦中警鈴立馬響起,立馬彙報。
轄區內有兒童被拐,這是大事!
什麼吃飯、什麼聚會,統統停止,所有人全都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