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控訴(1 / 2)

世上沒有完美犯罪。

做過,就會留下痕跡。

鄭三貴被請進公安局刑偵大隊,他的腿腳開始哆嗦,身穿製服的嶽淵剛問了幾句話,證據還沒亮出來,他便心虛地叫了起來:“我不是,我沒有……”

鄭三貴是名非常謹慎的貨車司機,七年跑薈市到省城的線路,從來沒有發生過事故。要不是因為妻子病重需要一大筆錢,他絕對不可能接下這件喪良心的事。

周耀文那邊一再向他保證,所有賠償金他出,保證家屬和解,不讓他蹲監獄,可是沒想到最後王麗霞怎麼也不肯諒解,鄭三貴還是判了三年刑期。

監獄改造三年,是他惡夢的開始。

他本就是個膽小的人,天天和那些凶悍的犯罪分子住在一起,挨打挨罵被排擠是常態,再加上獄警個個嚴肅端正、嚴格要求,鄭三貴提心吊膽過了三年,留下了一見到穿囚服、警服的人就打哆嗦的毛病。

刑偵大隊審訊室裡,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仿佛張開巨口的猛獸,引出鄭三貴內心的恐懼。再一看到嶽淵那張黑臉,整個人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嶽淵審訊經驗豐富,一看他心虛膽怯的模樣,立馬一拍桌子,大吼一聲:“鄭三貴,你給我老實交代!”

吼聲在審訊室裡回響,震得鄭三貴耳朵發聾。

鄭三貴嚇得一個哆嗦,心理陰影將他整個人籠罩,哪裡還敢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麼和周耀文私下見麵,怎麼拿了他十萬塊巨款,怎麼喝酒壯膽撞死王仁勝夫妻……

坐在一旁負責筆錄的許秉文與胡凱交換了一個眼神,略有些無奈。

先前以為鄭三貴拿錢撞死人,又坐了三年牢,心理意誌一定強悍無比,因此重案組才一直強調證據的重要性,準備和他打一場硬仗,努力將他的罪名牢牢釘死。哪知道這人意誌如此薄弱,嶽組長不過一聲吼,立馬把他精神防線易攻破。

早知道是這樣,第一時間把他抓起來審問好了,何必繞著彎子找證據?

嶽淵卻沒有大意,仔細詢問所有細節,避免未來翻供可能。

——怎麼拿的錢?現金還是轉賬?

——除了周耀文還有誰參與其中?

——貨車賣給了誰?賠償金是否到位?錢都花在哪裡?

——孩子上班是誰安排的?有誰能夠證明?

——監獄表現怎樣?有沒有和獄友交流過肇事過程?

……

鄭三貴被問得汗流浹背,擠牙膏一樣問一點說一點,但一點假話都不敢再說,全程表現得老老實實。

他知道,自己難逃法律製裁,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牢獄之災。

可是,他不敢不說,不敢抗拒。

綠色警服的胳膊上那金色警徽閃著神聖威嚴之光,讓他心驚膽顫。做下了那樣的惡事,擔驚受怕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說出來,鄭三貴反而長籲了一口氣。

從此,他安心了。

將鄭三貴逮捕歸案,嶽淵看著他簽字的筆錄,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周耀文每一次與他的交流細節。

嶽淵冷笑一聲:“簽發逮捕令,周耀文躲不過了。”

而另一邊,周耀文惶恐不安。

市公安局派出專案組進駐醫藥公司,對氯銨酮藥品的生產、監管、銷售進行全麵清查。所有能夠接觸到氯銨酮的人員全都進行仔細盤查,要求所有對賬單都必須清晰明了、無修改痕跡。

原料生產、產品數量、入庫數量、銷售數量、剩餘數量……

這世上就怕認真二字。

隻要認真調查,前後數量對照,很快專案組便發現——六支氯銨酮憑空消失。

周耀文知道,再繼續挖下去,自己肯定會被底下人供出來。

他雖然是公司老總,雖然是親戚,但性命攸關,誰也不可能為了保全他而自己背鍋。他原本打算收買其中一個頂罪,但沒有人接他的錢,一個一個苦笑著躲開:“周總,我有家有口,可不能為了你去蹲監獄。”

情人餘雅芬原本是他的避風港灣、溫柔解語花,可是知道他被警察調查,立刻變了臉色,打掉肚子裡的孩子,急急與他撇清關係,慌著轉移手中現金與存款,生怕被他拿走。

王麗霞起訴離婚,請求進行財產保全,並要求收回所有對情人餘雅芬的贈與。

這一招釜底抽薪,讓周耀文腹背受敵。

——就算他想讓人抵罪,就算他想活動活動,也拿不出來錢了!

在重案組捉拿周耀文歸案之前,周耀文回到彆墅負荊請罪。

他想再掙紮一下,以妻兒對他的情分為賭注,求一個法外開恩。

——隻要王麗霞不追究,或許死罪可免。

周耀文站在彆墅門口,豆豆狂吠不止。

“汪!汪汪!”

它的吠叫聲裡,滿滿都是驅趕之意。

被狗嫌棄?周耀文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他不敢訓斥,隻能提高音量喊話:“麗霞,我知道錯了,求你見見我吧,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喊了半個小時,彆墅門終於打開。

周涵走過來開的門。

見到意氣風發、年少俊朗的兒子,周耀文有些眼熱,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楚湧上心頭。這是自己的兒子、血脈的延續,被他姥姥、姥爺教養得非常好,懂禮貌、會讀書、有思想,即使出國留學依然堅持說學成之後一定會回來孝順父母,將醫藥公司做大做強。

這麼好的兒子,自己怎麼就沒有珍惜呢?

周涵冷著臉,站在周耀文麵前高了足足一個頭。他遺傳了王麗霞一家的高個子基因,模樣也與姥爺長得很像。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讓周耀文下意識地回避、冷落。

周耀文有些激動地看著兒子:“涵涵,你回來了?以前是我做錯了事,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好好彌補你和你媽媽。你勸勸你媽,不要再鬨了,

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吧。”

不等周涵開口說話,周耀文急急地許諾:“你放心,耀文醫藥公司我交給你,隨時可以更換法人代表。你學的是藥劑學,正好子承父業。家裡的所有財產,包括房子、車子、存款,都給你和你媽,我隻求一點,看在我是你爸爸的份上,放我一馬吧。”

周涵看著父親。

半年不見,他蒼老了許多。

周耀文穿衣打扮很講究,可是今天,他西服皺巴巴的,頭發亂糟糟的,散發著一股醃菜氣息,似乎有幾天沒有洗澡。

周涵的心裡一陣熱一陣冷,他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卻一個字也沒有講,轉身往屋裡走去。

他從小就在姥姥姥爺身邊長大,姥姥抱著他講故事,姥爺手把手教他寫字,他們慈愛、溫和、文雅,讓他的童年充滿溫馨與愛。

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周耀文總是忙工作,平時很少管他。不過母親非常依戀父親,總是說他工作不容易,說他非常優秀努力,讓他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

在這樣的家庭影響下,周涵非常崇拜父親。

可是現在,榜樣崩塌。

父親竟是一個借助嶽家實力上位、反過來害死嶽父嶽母的無恥小人。

他在母親的牛奶裡投毒,試圖害死母親。

如果不是自己身在國外,他會不會喪心病狂要把自己也害死算數?

細思極恐。

永不原諒。

周耀文跟在周涵身後進到彆墅,心頭漸漸升起了希望。

至少,兒子並沒有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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