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後悔(1 / 2)

夏木繁帶著紅姨來到薈市六醫院住院部301門口,正聽到周耀文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麗霞,轉院是為了更好地照顧你,你怎麼就不肯聽呢?我為了你和涵涵,辛辛苦苦創業開公司,你要懂事點。”

聽到前麵那一句,夏木繁眸光一閃,看來自己在王麗霞心裡種下的那顆名為“懷疑”的種子開始發芽,至少她知道反抗周耀文,堅決不同意轉院。六醫院在安寧路派出所轄區內,一醫院是周耀文當年起家的地方,誰知道轉院的背後有什麼算計?

紅姨聽到最後一句話,一肚子的擔憂、憤怒、焦慮全都爆發出來。

“她還要怎麼懂事?再懂事被人賣了還要幫他數錢咧!”她猛地推開虛掩的房門,匆匆奔向靠坐在病床、眼神渙散的王麗霞,攬過她肩膀,直麵與周耀文相對。

周耀文看到紅姨,瞳孔一縮,麵色一沉,嫌惡地皺起眉毛:“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不過是個拿錢做事的保姆,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鄉下親戚,竟然敢批評他?

“都是爹生娘養,我怎麼就沒有開口說話的權利?”從來都隱忍寬和的紅姨,看到周耀文那幅看不起人的模樣,不由得心頭火起。

“什麼叫你辛辛苦苦為了麗霞和涵涵?麗霞是獨生女,從小衣食無憂。涵涵是麗霞爸媽一手帶大,懂事上進。你就算不開公司,他倆一樣可以住彆墅、開小車。

倒是你,要是沒有和麗霞結婚,沒有麗霞爸爸幫忙,就憑你那四十幾塊錢工資還要養活鄉下父母、五個姐姐、十幾個外甥的慘相,還想開公司?

做人不能忘本啊。

麗霞爸媽為你出錢出力,把自己的學生、朋友介紹給你,賣了兩套房子幫你還債,對你恩重如山!他們不要你入贅、不求你榮華富貴,隻要你好好對麗霞,就這點小要求你也做不到嗎?”

越說,紅姨越生氣。

這些話憋在她心裡很久很久,每次聽周耀文用他那套“我辛苦打拚是為了你們娘倆,所以你們要感恩、要聽話”的理論來忽悠王麗霞的時候,紅姨就很想罵他一頓。可是紅姨太知道王麗霞的個性,如果她和周耀文爭吵,王麗霞肯定會可憐巴巴地央求她多理解周耀文。

現在,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差點被害死,紅姨不想再忍。

“我走之前,你是怎麼和我保證的?你說一定會照顧好麗霞,保證讓她快快樂樂。結果呢?我才離開幾天,麗霞就差點死了。我告訴你,要是麗霞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拚命!”

周耀文被紅姨這劈哩叭啦一通罵驚得目瞪口呆。

從來都以為家中保姆是個隻知道做事的悶葫蘆,沒想到罵起來人來一張嘴厲害得很。

可是,紅姨句句在理,處處揭他傷疤,這讓周耀文一張臉憋得通紅,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耀文氣得肝疼,隻能轉頭看向王麗霞:“這就是你請的保姆,啊?你就讓她在這裡充主人派頭?還有沒有規矩了!”

麗霞根本沒有聽見周耀文在說些什麼,她張大了嘴,滿眼崇拜地看著紅姨。

剛剛被周耀文一通埋怨,王麗霞心虛得很,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反抗意識消磨得差不多,徒然看到紅姨回來,像老母雞護崽一樣對著周耀文就是一通罵,句句罵進了她心坎。

想到夏木繁和自己說過的話,王麗霞終於意識到誰才是真心對自己,伸開胳膊一把將紅姨的腰摟住,四十多歲的人了,眼淚撲簌簌地落:“紅姨,你終於回來了。”

紅姨低頭看著麵色蒼白的王麗霞,滿是心疼地哽咽道:“孩子,不怕啊,我來陪著你。”

靠在紅姨溫暖的懷抱裡,王麗霞終於多了絲底氣,像個小姑娘一樣撒著嬌說:“你以後都不許走了。”

紅姨連連點頭:“好好好,不走,不走,你趕我都不走。我就在你身邊照顧你,保管把你養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眼前母慈子孝的畫麵刺痛了周耀文的眼睛,他看向門口,正對上夏木繁那雙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恨恨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可惡!把紅姨接回來一定又是這個小女警乾的。

周耀文知道現在沒辦法趕走紅姨,隻得強行強製住內心的不滿與怒火,慢慢走到病床邊,目光落在紅姨臉上,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既然你來了,那正好。麗霞現在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涵涵前幾天還說聖誕節的時候坐飛機回來,你可千萬要把麗霞照顧好。”

聽周耀文提到兒子周涵,王麗霞明顯呆了呆,鬆開抱住紅姨的手,收起了眼淚,理智漸漸回籠。再對周耀文不滿,她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孩子。

紅姨看見王麗霞的表情,暗自歎息了一聲:“周總你放心,我就守在麗霞身邊照顧她,保證不讓涵涵擔心。”

夏木繁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若有所悟。

——牽絆牽絆,說的就是你牽掛誰,誰就能絆住你。

夫妻之間之所以情感難以割舍,就因為牽絆太多。

二十年的感情。

同床共枕的親密。

共同的孩子、朋友、家人。

一起走過的歲月、珍貴的回憶……

所以王麗霞在受到傷害之後選擇閉嘴,強迫自己信任周耀文。

善良的人為情所絆,隱忍原諒;歹毒的人卻以情為刀,刀刀致命。

難怪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可是,法不容情。

保護群眾財產與生命安全,是警察職責。投毒殺人屬於惡性刑事案件,即使王麗霞不追究,警察也要追查到底。

想到這裡,夏木繁目光堅定,轉身離開。

壞人活千年?

那得看我們警察讓不讓!

將紅姨送到王麗霞身邊的任務完成,夏木繁與孫羨兵、虞敬來到刑偵大隊。

刑偵大隊就在市公安局旁邊,一棟白色的三層小樓清秀典雅,院子寬敞平整,門口掛著“薈市公安局刑偵大隊”這幾個黑體大字帶著

股莫名的煞氣,讓人一進來就不由自主地變得端正肅然。

嶽淵是重案組組長,辦公室位於二樓東頭,十平方米左右大小,布置得簡潔樸素。

仿佛知道虞敬心裡想什麼,他第一句話說的是:“車子不著急還,你們參與案件偵查有輛車方便些。”

虞敬剛掏出來的車鑰匙收回口袋,憨厚一笑:“謝謝。”他是汽車兵出身,愛車如命,手摸上方向盤就感覺神清氣爽。好不容易借了輛車開,真還回去還挺舍不得。

夏木繁來過刑偵大隊幾趟,熟門熟路,剛一坐下便打算彙報情況。

嶽淵看三人風塵仆仆,知道剛跑完長途回來,抬手示意夏木繁停下,走到門口讓底下人倒了三杯熱茶進來。

夏木繁捧著茶杯,手指傳來溫熱,氤氳的茶汽在眼前彌散,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嶽淵這個時候才開始詢問案件進展:“保姆紅姨接回來了?”

夏木繁點頭:“是的,接回來了,已經送到醫院陪伴王麗霞,她暫時安全。我在車上問過了,紅姨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周耀文嫌棄、經常拿話擠兌她,她害怕麻煩王麗霞、擔心影響他們的夫妻感情,所以主動提出回鄉下養老。”

嶽淵:“也就是說,紅姨是周耀文想辦法趕走的。”

夏木繁:“是,周耀文雖然沒有明著驅趕,但他了解紅姨的個性,也清楚紅姨對王麗霞的關心維護,所以暗地裡表達嫌棄,讓她主動請辭。”

說到這裡,夏木繁抬眸看向嶽淵:“周耀文那邊調查得怎麼樣了?”

嶽淵站起身來:“走!帶你們認識認識我們重案組的同事,大家一起討論案情。”

就這樣,夏木繁、孫羨兵、虞敬踏入了二樓東麵最大的辦公室:重案組辦公室。

三十多平方米大小,中央一張長方形大會議桌,七張辦公桌錯落有致地沿著擺放著,門口牆邊一大排黑色鐵皮文件櫃讓辦公室看著冷硬,櫃子側麵垂落的綠蘿為房間增添了一份生機。

嶽淵一進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組長!”

嶽淵目光炯炯,掃視全場:“我來介紹一下,夏木繁、虞敬、孫羨兵,漁場案大家應該都見過。”

所有人都綻開一個笑容,熱烈歡迎。

“認得認得。”

“安寧路派出所的嘛。”

“小夏膽子大得很,組長老誇你。”

龔衛國與汪亮被派出去盯了周耀文三天,今天被嶽淵招回大隊,以為有什麼急事呢,沒想到是引薦派出所這三個小警察。

龔衛國內心有些酸溜溜的,不過嶽老大一雙眼睛似鷹隼一般,他不敢造次,跟著大家一起說著歡迎歡迎。

馮曉玉在重案組主要管文書工作,遇到需要女警出動的時候才會外派出任務,膽子不大,性格溫和,見到夏木繁挺開心,甜甜一笑:“你們是要調到重案組來嗎?那可太好了。”

重案組陽剛氣太足,她一個女警完全沒有話語權,因此馮曉玉一直想要有個女伴。眼

見得嶽淵鄭重介紹夏木繁三個人,以為是要把他們調進來。

嶽淵咳嗽一聲:“暫時還沒有考慮調動問題,這次是牛奶投毒案的合作調查。”

馮曉玉有些挫敗地“哦”了一聲,圓臉皺成一團,看著喜氣可愛。

嶽淵那顆想要挖人的心被馮曉玉的表情成功勾起。他眸光微沉,暗自琢磨等明年機構調整完成後一定要將夏木繁調入重案組。夏木繁膽子大、腦子活、行事利索,是顆當刑警的好苗子。

龔衛國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索:“組長,您有什麼安排?”

嶽淵示意大家坐到會議桌旁。

馮曉玉知道組長這是要開組會,趕緊推出小黑板,將粉筆、筆刷都取出準備好。

所有人都拿出筆記本,端坐椅中,等待組長開始。

夏木繁與孫羨兵、虞敬對視一眼,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嶽淵在小黑板上寫下“10·17”幾個數字。

“10·17牛奶投毒案已經立案,今天是我們開的第三次組會,大家先將近期偵查獲得的信息交流彙報一下。”

嶽淵將目光投向夏木繁:“你是第一個發現王麗霞昏倒在家的,先來說說情況吧。”

重案組一共七個組員,加上嶽淵這個組長,一共八雙眼睛,全都投向夏木繁。眼光中有熱切、有審視、也有好奇。

要是一般人,來到這個陌生、嚴肅的場合,多少會有些緊張。可夏木繁卻是個壓力越大、勁頭越足的人,她站起身來,目光清明、腰杆挺直,雙手置於桌麵,清晰而簡要地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

即使是對她有著一份嫉妒的龔衛國,都不得不承認她語言表達能力很強。

嶽淵讚許點頭:“很好,請坐。接下來,曉玉來說說證據收集的結果。”

馮曉玉被隊長點名,趕緊放下手中鋼筆,站了起來。

“經檢測,殘餘牛奶中麻醉劑的含量超標,200毫升牛奶、六支氯銨酮,這是導致王麗霞心臟驟停的直接原因。”

“奶瓶上的指紋駁雜,王麗霞、周耀文、送奶工,除此之外還有奶廠工人的指紋留在上麵。”

“牛奶工早上五點出發,按照固定路線將牛奶送到各家各戶門口的奶箱裡。奶箱需要用鑰匙打開,牛奶的投放是隨機的,送到王麗霞家時應該是五點四十左右。”

“周耀文說他從不在家吃早飯,17號早上七點半開車離開彆墅,他取牛奶的時間在七點半之前。”

“學苑佳園是全市最高檔的小區,安防工作很到位。保安說五點四十至七點半之間除了垃圾車,再無外來車輛進入。小區內部有三個晨跑業主,都說沒有經過王麗霞的彆墅,也沒有發現神情異常的人員接近彆墅。”

“牛奶廠家我們進行了走訪,並沒有發現異常。除王麗霞之外,其他訂奶的家庭也沒有誰反應喝過牛奶之後有頭暈、意識模糊、口舌麻痹等症狀。”

夏木繁邊聽邊記,感覺籠罩在案件上的麵紗漸漸被掀開,越來越接

近真相。()

——指紋能夠證明,周耀文接觸過牛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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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劑屬於醫療專用,氯銨酮多達六支,這麼大的數量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周耀文開醫藥公司,有機會獲得氯銨酮。

——能夠接觸到奶瓶的牛奶工、奶廠員工、路人基本排除,周耀文嫌疑最大。

可是,殺人動機呢?

為情、為利還是單純因為仇恨?

周耀文是怎麼拿到的氯銨酮,是否已經用完,能否尋找到更多證據?

無數個疑問湧上腦海,夏木繁停下記錄,抬頭看向嶽淵。

嶽淵道:“從目前證據鏈來看,周耀文嫌疑最大。”

妻子被害,丈夫做案的可能性最大。這是經驗,也是人性。

枕邊人,是利益共同體,是至親至近之人。

枕邊相依,意味著容易下手。

利益共同體,意味著離婚將麵臨分走一半家產。

親近,意味著相互了解,最清楚對方的弱點、缺點、軟肋。

相愛時,夫妻是愛人。

一旦不再相愛,夫妻便成為仇人。

看著眼前一張張年輕的麵孔,嶽淵轉過身來,拿起粉筆,寫下第一個疑問。

——殺人動機?

嶽淵看向重案組較為年長的謝偉毅:“偉毅,你與苗靖負責調查周耀文的社會關係,有什麼發現?”

謝偉毅站起身來,拿出打印好的電話清單與其他檔案資料。

“我們到電信局將周耀文在10月17日前後三天的電話清單,圈出幾個長期聯係的電話號碼,一個一個地對應,發現周耀文有一個情人。”

情人?底下立馬響起一陣議論聲。

夏木繁其實早就有所懷疑。

她聽王麗霞說過,周耀文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晚上應酬回家直接住在外麵,自從兒子上高中之後兩人夫妻生活近乎於零。王麗霞幾次想要和周耀文親近被拒絕之後感覺沒臉,以為是他煙酒不離身、工作太辛苦導致腎虛,慢慢也就淡了那份欲念,一心隻撲在兒子身上。

兒子出國之後,實在寂寞,王麗霞這才養狗。

謝偉毅今年三十五,在重案組工作多年,刑偵經驗很豐富,他長著一張方正的國字臉,看著很沉穩。聽到同事們的議論,他停了下來。

嶽淵目光一掃,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謝偉毅這才繼續往下說:“周耀文的情人名叫餘雅芬,三十歲,市第一醫院的外科醫生,模樣標致、性格溫柔,說話輕言細語,與同事關係良好。我和胡凱悄悄走訪了醫院幾個醫生、護士,他們都說餘醫生有一個外地男朋友,處了幾年,卻一直沒有談婚論嫁。最近餘雅芬春風滿麵,他們猜可能好事將近。”

嶽淵問:“還有其他消息嗎?”

謝偉毅望向胡凱,示意他說話。

胡凱個子中等,有點小胖,一雙眯眯眼,看著很有親和力。他站起來,補充道:“周耀文的醫藥公

() 司裡安插了不少他親戚。後勤部、儲運部、采購部、財務部的經理、副經理都是他的外甥和堂兄。17號上午十點左右,他除了聯係後勤部的外甥過來打掃彆墅外,還給儲運部的堂兄周得財打了十分鐘電話,第二天、第三天兩人都有密切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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