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十年(2 / 2)

“小夏這回表現得的確神勇,小孫說她翻牆、爬樹身手利索,比特警還牛。”

人太多、笑聲太響,夏木繁感覺臉上有些發熱。

煤灰說得沒錯,即使沒有家人關愛,一樣可以活著,開心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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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臘月,一場冷雨過後,寒風凜冽,氣溫陡降。

夏木繁穿上了冬裝。

她身形高挑清瘦,肩寬腿長,穿上軍綠色冬裝更添了一份挺拔,襯得那張俏麗的鵝蛋臉生機勃勃。

牛奶投毒案之後,安寧路派出所又進入“平安無事”的狀態。夏木繁感覺有些無聊,手捧一杯熱茶,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後院那棵大槐樹發呆。

天冷了,小鳥們也不太願意飛出窩來,隻偶爾啾啾幾聲,那是灰喜鵲一家子在閒聊。

【今天好冷。】

【好在有

夏夏,存夠了冬糧。】()

【煤灰愛搗亂,討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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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繁收集剩飯曬乾,投喂在後院槐樹上安家的一窩灰喜鵲,很快就與它們成了朋友。隻是,煤灰愛爭寵,與灰喜鵲一家關係不太好,時不時竄到樹上去搗亂,被啄過幾回才長了記性。

夏木繁取名字很隨意,灰喜鵲這一家子簡單以灰灰、喜喜、大鵲、二鵲、二鵲……為名。

聽到它們一家子的閒聊,夏木繁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這一幕落在孫羨兵眼裡,卻覺得她狀態不大對,有些擔憂地問:“小夏,怎麼了?”

夏木繁剛來的時候話不多,略顯高冷,一起辦了幾樁案子,案件組二個人越來越熟悉。像今天這樣,既不像高興,也不像生氣,還真讓孫羨兵有些捉摸不透。

夏木繁轉過頭來,看向孫羨兵:“你說,人為什麼要結婚?”

有時候,人活得還不如一隻鳥。

灰灰與喜喜伴侶情深,一起築巢、養崽,恩愛如常、忠貞如一。

可是周耀文與王麗霞呢?

王麗霞舉全家之力助周耀文功成名就,可是她得到了什麼?

孫羨兵剛參加工作不到二年,連朋友都沒有談過,被她這個問題問得臉一紅,訥訥無言,半天才回了一句:“這人,到了年紀不都得結婚成家嗎?老話說得好,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嘛。”

夏木繁卻搖了搖頭:“王麗霞結婚二十餘載,父母被撞死、自己差點被毒死。周耀文害人反害己,最後丟了性命。這一場婚姻裡,沒有一個贏家。”

孫羨兵聽到這話,頗有同感:“唉,也是。”

虞敬到底年長幾歲,性格沉穩一些:“這隻是少數例子。結婚是結兩姓之好,一個人太孤單,結婚成了家,人生就有了歸宿。”

夏木繁扯了扯嘴角,沒覺得這話多有說服力。

孫羨兵卻覺得這話有道理,他是農村孩子,讀警校之後分配到派出所當警察,工作穩定、收入穩定,可在薈市卻一個親人都沒有,他挺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一個溫柔的老婆、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個不大不小的窩——聽上去多美。

隻是……

孫羨兵眼神微暗,他個子矮、家底薄,長得也一般般,哪有姑娘看得上他呢?

想到這裡,孫羨兵看了一眼夏木繁。

他有自知之明,曉得夏木繁看不上他,連暗戀的心思都不敢有。

不過,孫羨兵由衷地羨慕夏木繁,喜歡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如果他能夠有夏木繁一半的勇氣,人生一定會更精彩吧?

孫羨兵問:“小夏,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夏木繁歪了歪腦袋,指了指後院停著的那輛吉普:“按理,應該先還車。”已經借了兩、二個月,再不還好像也過不去了。

虞敬有點戀戀不舍:“要不再緩幾天吧?魏所說讓我帶他到烈士陵園去一趟。”

說到烈士陵園,孫羨兵忍不住問道

() :“魏所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每年一到年底就情緒低落,帶著菊花去烈士陵園拜祭之後就會消失一陣子。”()

虞敬來派出所時間長,知道得多一點:魏所最好的朋友荀陽州,當年和他一起在刑偵大隊辦案,兩人是警校同學,關係特彆好。在一起毒品交易案中與販毒份子發生火拚,對方手裡有槍,荀陽州頸脖中槍,英勇犧牲,這件事情對魏所打擊很大,還落下個見血就暈的毛病,隻能退居二線。荀陽州埋在烈士陵園,歸屬安寧路派出所轄區,魏所要求調到安寧路派出所,就是為了離戰友的墓碑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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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羨兵“哦”了一聲,心中沉重無比。

身為警察,尤其是奮戰在一線的刑警,麵對的困難、危險比想象中更多。最親密的戰友在自己眼前犧牲,這種痛苦一般人很難承受。

夏木繁腦中忽然閃過在花椒巷見到的畫麵。

當時魏勇所長收到消息趕來,看到五個並排而列的垃圾袋,袋子裡有紅、有黃、有白,夾雜著血水汙物,魏勇臉色血色全無,後退半步,雙腿微微顫抖,右手撐在牆上,方才站穩。

難怪魏所會怕血,頸脖中槍必定鮮血淋漓,眼睜睜看著戰友荀陽州死在麵前,滿眼都是血色,魏所的心理創傷一定很大。

夏木繁心中酸澀,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孫羨兵被虞敬的故事吸引:“魏所沒有家人嗎?我看他一直住在派出所裡。連過年都堅持值班,節假日也不見他……”

說到這裡,孫羨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木繁,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夏木繁似乎也沒有家人。沒有家人打電話來找過她,也沒有從老家寄來的信件。今天他真是多嘴問了那麼一句。

夏木繁被孫羨兵這一眼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偏偏有一種淡淡的溫暖感湧上來。

共事半年,孫羨兵、虞敬都是善良的人,很在乎她的感受。大家吃住在一起,共同麵對困難、一起處理案件,處處尊重她。

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虞敬順著孫羨兵的話說了下去:“魏所有親人,隻不過……”

虞敬欲言又止,成功勾起了孫羨兵的好奇心,湊到他身邊問:“怎麼了?”

“你們可彆往外說。”虞敬壓低聲音,看了一眼門口,似乎有些害怕被人聽到。

孫羨兵催促他:“你說嘛,我們又不是長舌之人。”

虞敬眼睛留意著門口的動靜,加快語速:“魏所離婚了,他愛人帶著女兒出了國,一點消息也沒有。”

“唉呀!”孫羨兵跺了一下腳,“魏所人這麼好,怎麼就……”

夏木繁的內心也有些難過。

魏勇所長為人寬和慈愛,對她處處關照。剛到派出所的第一天,魏所帶著她辦手續、領製服,送她到分配好的宿舍,讓負責後勤的民警送來床單、被套、洗漱用品,笑眯眯地征求她意見,介紹案件組同事的基本情況,讓夏木繁迅速克服陌生感,融入到安寧路派出所這個大集體中。

() 後來在幾個案子的處理中,也是魏勇所長包容著她的大膽,利用自己的人脈讓她跟著嶽淵學習。

魏勇所做的這一切,都讓夏木繁感受到了來自長者的關愛、引導與扶持。

夏木繁皺了皺眉:“殺害荀陽州的販毒分子都捉拿歸案了沒?”

虞敬搖頭:“首犯吳大猛在逃,十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魏所之所以年底會消失一陣,就是到吳大猛父母那邊盯梢,想著他過年或許會回來探望父母,從而將他捉拿歸案。”

一時之間,案件組辦公室沉默了。

虞敬歎了一口氣:“魏所將咱們安寧路轄區治理得一片祥和,群眾都信任他、敬愛他,可是他內心一直充滿愧疚,曾經說過:吳大猛不抓,他死不瞑目。”

孫羨兵卻這番話激出憤怒:“可惡!吳大猛到底在哪裡?為什麼十年了依然逍遙法外?他販毒、殺人,警察都在乾什麼?!”

夏木繁也麵色凝重:“是啊,為什麼?”

敬業的警察變成一座墓碑,作惡的壞人卻逍遙法外。

這不公平。

雖然沒辦法讓死者複生,但至少……應該讓壞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麵對夏木繁、孫羨兵的不理解,虞敬內心沉重無比:“十年前刑偵手段有限,交通、通訊不發達,更沒有現在先進的DNA檢測技術、犯罪人員信息庫,吳大猛逃跑之後沒有再和親人聯係,可能早就改頭換麵重新生活。這麼多年,薈市警方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吳大猛的追查,可是……他隻要不冒頭、不犯罪,我們抓不到他。”

夏木繁霍地站起,一雙弧線分明的眼睛亮了起來,閃著晶瑩耀眼的光:“我來查!”

“好,我們來查!”孫羨兵被她眼中神彩吸引,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渾身上下暖烘烘的,充滿著無窮乾勁。

虞敬看這兩人一下子像打了雞血一樣,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麼多警察都沒有找到他,你們倆怎麼查?”

夏木繁走到門口:“我去調閱吳大猛所有信息資料。我就不信了,他舍得將自己的前半生全部歸零,與親人、舊友沒有一絲一毫的聯係。”

孫羨兵現在成了夏木繁的忠實擁躉者,立馬跟著站起來:“好,我們一起,你上次說的犯罪心理側寫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呢。魏所最清楚吳大猛的情況,我們去問問他。”

夏木繁似乎天生有一種領導力,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隨。孫羨兵明明是師兄,卻對菜鳥師妹如此服從,就連虞敬也感覺人生有了奮鬥的方向:“走!”

二人一起來到所長辦公室。

聽完夏木繁的話,魏勇難掩內心激動,喉嚨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年了。

戰友荀陽州犧牲已經十年。

他的名字從戶口本、警官證移到了墓碑上、烈士證上。

剛開始幾年,魏勇像一頭困獸,憤怒地在一間密閉的房間裡咆哮,可是除了在牆壁上抓出道道血痕外,什麼也做不了。

他在吳大猛的父母家裡盯了半年時間,一次又一次請求出差,可是無數次升起希望,卻又無數次被失望掩埋。()

吳大猛警覺性很高,他沒有與父母、昔日朋友聯係,更沒有出現在薈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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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贓款,就這樣消失在人海之中。

仿佛一滴水,被太陽曬乾,再沒留下一絲痕跡。

一年,兩年,二年……

一年年過去,荀陽州一案漸漸被人遺忘。

隻是魏勇無法忘懷。

他與荀陽州一起警校畢業,共事十年,並肩作戰,經曆無數風雨,早已情同兄弟。

那一回得到線報,薈市最大的販毒份子吳大猛終於有了行動,將在火車站與邊境過來的毒販接頭。魏勇帶隊,與荀陽州一起行動,打算將犯罪團夥一網打儘。

吳大猛察覺有異,中止交易,負隅頑抗。

魏勇衝在最前麵。

他是組長,也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身先士卒。

吳大猛回過頭來的那一槍,原本應該是魏勇中槍倒地。但荀陽州反應迅速,為他擋了這一槍。

荀陽州頸脖中槍,倒在魏勇懷裡,一句話沒有說,閉上了眼睛。

魏勇永遠都不會忘記,荀陽州最後的眼神裡,帶著對人世的留戀,對生活的眷戀,他有妻有子,他舍不得離開。

可是……

回憶到這裡,魏勇心如刀割,他努力調整好心態,啞聲問道:“你們怎麼想到要查吳大猛?”

夏木繁認真地看著他:“好人,應該有好報;惡人,應該有惡報,對不對?”

孫羨兵補充了一句:“是啊,魏所,吳大猛這個案子,我們幫你。”

虞敬看得出來魏勇內心的痛苦,溫聲道:“最近我們案件組反正也沒什麼事,您就讓我們試試吧。十年過去,或許吳大猛那根繃緊的繩也鬆了呢?以前一到年底總是您一個人蹲點,這回讓我們二個來。”

魏所看著眼前這二張年輕的臉龐,心中有暖流湧動。

警察精神,一代一代傳承。

也許,是時候讓年輕人接過他肩頭重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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