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衛國越想越不舒服,忍不住埋怨:“平時連摩托車都很少見的鎮上突然出現一輛豪華小轎車,這還不算異常?你們為什麼不繼續查一查車輛主人以及她的來意?說不定徐淑美就是她帶走的!”
聽到重案組同誌的批評,郝剛感覺臉上有些發燒,趕緊解釋道:“當時我們所長打電話查過的,這車是省委大院的領導用車,說是孩子任性私自開出去兜風,並沒有載過其他人。因為涉及公車私用有違紀律,省委那邊要我們不要再揪著不放,更不要寫進筆錄,所以……”
龔衛國冷著臉,哼了一聲:“所以,你們就把這麼重要的線索揭過不提?”
重案組其他幾個都盯著郝剛,這讓郝剛感覺到了壓力,他縮了縮脖子,強笑道:“那個任性千金和徐淑美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怎麼可能與徐淑美失蹤有關?”
虞敬平時穩重寬和,但此刻卻明顯激動起來:“你們怎麼就覺得和失蹤案無關?如果那個任性千金開車撞死徐淑美,然後拋屍呢?”
話音剛落,孫羨兵捅了捅虞敬的胳膊。虞敬忙看了眼夏木繁,生硬地描摹:“也許沒有撞死,隻是撞傷,然後被她帶走了呢?”
夏木繁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攔路劫人;
——交通肇事;
——拋屍郊外;
……
一件件、一樁樁,都與那個跋扈的官家千金有關。
孫廣勝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臉的緊張。聽到虞敬的話,他突然跳了起來,一巴掌重重抽在自己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孫廣勝身上。
“省委領導的女兒?媽的!”
“她朝著供銷社方向開,說不定真拐上了去磚廠的岔路,遇到了徐淑美!”
“我怎麼就沒有死拖著她不放?非要那一百六十塊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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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孫廣勝那裡得到重要線索,重案七組全體成員迅速製訂偵查計劃,全力追查那名突然出現在鎮上的女司機。
雁過留痕,那囂張女司機十六年前出現在新樟鎮上,車牌號雖然沒有被記錄下來,但憑
著孫廣勝描述的車型特征、隱約記住的一些數字,再加上郝剛提供的信息,很快就查到了車輛來源。
那輛豪華商務車的確是省委領導用車,魔都1975年出廠,目前已經報廢。
但那名女司機到底是誰,一時半會沒有查到。
當年知道內情的派出所所長已經病逝,重案組隻能重新再查。
夏木繁一行來到省城星市。
對比身為縣級市的薈市,省城星市的現代氣息濃厚很多。
寬闊的大馬路上車水馬龍,高樓鱗次櫛比,路人行色匆匆,奔赴各自的工作崗位。改革開放不斷推進的九六年,每個人都忙忙碌碌。
虞敬將車開進星市公安局。
氣派的辦公樓、開敞的停車場、莊重的裝飾風格……省城的公安局明顯比薈市公安局要高一個檔次。
孫羨兵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仰著脖子左看右看,嘴裡嘖嘖稱奇:“我還以為咱們刑偵大隊獨立小院很了不起咧,沒想到星市公安局更高級。()”
虞敬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龔衛國跟著嶽淵來過幾次,早已見慣不慣,看到孫羨兵這沒見過世麵的模樣,莫名地有了股優越感,笑著拍了拍孫羨兵的肩膀:咱們薈市是縣級市,星市可是地級市,肯定比不了。不過沒關係,以後你多來幾趟就知道,其實內部構架都差不多。▊()”
夏木繁順勢將介紹信交給龔衛國,呶了呶嘴:“你來得多,那就交給你了。”
龔衛國原本在嶽淵底下就是負責外事接待的,也沒有推辭,接過介紹信,輕車熟路地帶著大家來到平時聯係較多的刑偵大隊教導員楊毅。
看到介紹信,再加上嶽淵提前打過招呼,楊毅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可是,麵對龔衛國提出的要求,楊毅皺起了眉毛:“十六年前的事情啊……車子已經報廢,當時的省領導已經調任或者退休,要找出1980年3月11日那天有誰開過這輛車,這恐怕很難呐。”
夏木繁也知道不容易。
省委公車有流程要求,使用前要填寫申請報批,交還之後還需要驗車。如果是近幾年,隻需要查找用車單就能很快找到這個人。
可十六年這個時間跨度實在漫長,彆說用車單不可能保存至今,那個時候管理混亂,大領導的子女要用車,就算違反規定公車私用了,小車班的人又能怎樣?
隻能另辟蹊徑,從當年省委領導班子的家庭關係入手開始調查。
夏木繁問:“那,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份1980年省委領導班子成員名單?我們想查查他們的子女情況。”
“這樣,我讓人帶你們去找金蓮湖派出所的戶籍民警。省委大院位於金蓮湖派出所轄區,他們那邊提供的資料更詳細。”
楊毅也是雷厲風行的人,打了兩個電話聯係,把重案七組的人送到了金蓮湖派出所。
金蓮湖派出所位於金蓮湖畔,傍水而立,環境優美。
夏木繁幾個人被派出所同誌安置
() 在接待室。
接待室位於一樓東側,透過玻璃窗看過去,湖風習習、楊柳拂岸,寬闊的湖麵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
幾隻小麻雀正蹲在枝頭嘰嘰喳喳。
【今天有客人來了?】
【可不是,食堂今天加餐,有紅燒魚和粉蒸肉。】
【終於有點事情做了,老梁他們可高興了。】
聽到這裡,夏木繁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金蓮湖派出所和安寧路派出所有點類似,警察閒得骨頭生鏽,對於今天自己一行人的打擾,不僅不覺得麻煩,反而一個個興奮而快樂。
陌生環境讓龔衛國有些坐不住,望向接待室門口:“怎麼去了這麼久?查個領導名單需要這麼長時間?”
話音剛落,一名戶籍民警滿麵堆笑地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名警察,每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大堆文檔材料。
“讓你們久等了啊,我們整理了一下1980年那屆省委常委十三名領導的基本情況,排除掉沒有女兒的,還剩下八戶,都在這裡。如果你們要找的人不在常委裡,那我們再擴大一下成員班子。”
虞敬與孫羨兵立馬站起來,幫助他們將材料放在接待室的會議桌上。
領頭的戶籍民警梁寬年約四十,模樣憨厚,將手中一份表格交到龔衛國手裡:“龔警官你看看,我們戶籍科商量了一下,隻查省委領導中有女兒,且女兒年齡在三十六至四十五歲之間的。篩查之後整理了這張表格,所以花了點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龔衛國拿起這份手寫表格,看著上麵工工整整列出來的領導及家庭成員姓名、年齡、目前狀況,讚了一句:“派出所同誌效率真高。”
梁寬忙謙虛道:“楊指導員交代下來的事情,必須重視嘛。兄弟單位查案,需要我們做什麼隻管說。”
夏木繁走過來,看著龔衛國手中表格,盯著那上麵一個個名字,恨不得有種特異功能可以僅從名字看出對方的模樣、品性、曾經做過的壞事。
隻可惜,名字隻是名字,什麼也看不出來。
“梁警官……”
夏木繁剛一開口就被梁寬打斷:“夏警官,你叫我一聲老梁就行。”
夏木繁從善如流:“老梁,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你也叫我小夏吧。”
梁寬看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性格真爽可愛,便沒有和她繼續客套:“行,小夏,你看看還需要我們怎麼配合?”
站在梁寬身後的一個小夥子搓了搓手,有一種按捺不住的雀躍:“你們隻管說,所長抽了我們戶籍組兩個、案件組一個過來幫忙,如果人手不夠,還有四個案件組、五個社區民警隨時候命。”
孫羨兵與虞敬對視一眼,忽然明白過來:“你們平時……是不是挺悠閒?”
想當年為了幫王麗霞找狗,安寧路派出所九個民警一起出動,不就是因為轄區無事發生,大家天天在所裡沒事做?
小夥子名叫錢偉,他歎了一口氣:“是啊,金蓮湖
派出所是省委所在地,治安管理一流,平時連小偷小摸、打架鬥毆都少,更彆說什麼大案要案。我在案件組乾了兩年,處理過的案件隻有三起。”
孫羨兵如遇知音:“唉呀,我以前在安寧路派出所的時候也是這樣!兩年了一份筆錄本隻寫了幾頁紙。”
錢偉一聽,忙向他打聽:“那,你後來怎麼調到刑偵大隊的?”
孫羨兵指了指夏木繁:“說也奇怪,小夏一來我們派出所,立馬遇到了幾起大案,什麼碎屍案、兒童拐賣、投毒殺妻、逃犯追緝……協助重案組破案,所以就立功調動了。”
小夥子羨慕得眼睛直發光,上下打量著夏木繁:“夏警官你一定有某種特殊體質,容易接觸到大案要案。像神探福爾摩斯,他一出場準會有人命案發生。”
虞敬聽著這話有點怪怪的,忙加了一句:“主要是小夏善於發現細節,不然好多案子冤沉海底。”
孫羨兵也點頭附和:“對!小夏鼻子特彆靈,垃圾桶裡的碎屍塊她隔著一條大馬路都能聞到。”
錢偉一聽來了興致:“夏警官,那你聞不聞得出來,我們今天中午食堂吃什麼?”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紅燒魚、粉蒸肉。”
錢偉張大了嘴巴,衝夏木繁伸出大拇指:“您這鼻子,真是太厲害了!”
“哈哈哈哈……”
接待室裡頓時響起陣陣笑聲。
笑,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金蓮湖派出所的民警與重案七組一下子好得跟早就認識一樣。
夏木繁道:“今天我們要查的這起失蹤案也是大案。”
果然,一聽到大案一字,金蓮湖派出所的三名民警全都歡喜地咧開嘴:“好,好,好。”
夏木繁問:“有沒有這八位領導的照片?有沒有他們女兒的檔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