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走的不快,從生產大隊走到暖棚花了半個多小時,等她到達暖棚時發現暖棚門口圍了一群人。
走近細看,以大隊長為首的生產大隊乾部麵帶憤怒,其他人則直眉怒目。
葉蓁加快腳步,聽到大隊長說:“這事不能善了!”
有人發現她:“葉校長來了。”
“同誌們讓一讓,讓葉校長過去。”
葉蓁被眾人高調地推到人群中心,現在是什麼情況?
“姐夫,暖棚是不是出事了?”
這是唯一能解釋眾人一起暴怒的原因。
大隊長沉下臉:“嗯,今天早上大國他們過來巡查時發現暖棚裡麵的暖炕被拆了,咱們種了一個月的小白菜全都凍死了。”
大隊長說的小白菜是南方小白菜,生長周期在45天左右,種植時間超過三十天的小白菜基本能達到十厘米高。
弄壞暖棚的人可謂是居心險惡。
葉蓁剛才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大隊長等人身上,沒有關注暖棚的情況。聽到大隊長的話,她轉身看向暖棚的方向。
暖棚的外麵看起來毫無變化,她往前走,站在暖棚門口往裡麵看。
每個暖棚裡麵都有一個暖炕,且暖棚的棚頂還建有竹製的通風管,暖炕被砸碎,露出裡麵的灶灰,而暖棚棚頂上的通風管也被人為砍壞,一根十米長的通風管被砍成三段。
“誰負責這裡的巡邏?”
葉蓁問,眾人看向大隊長,大隊長顯得更生氣了:“趙義田滾出來!”
趙義田是巡邏隊的小隊長,昨晚由他帶隊負責暖棚這邊的巡邏。
趙義田踉蹌著走出人群:“大隊長,葉校長,我們昨晚負責暖棚這邊巡邏,不過我們過來時沒有發現可疑的情況。”
葉蓁吸了吸鼻子。
許是愛喝酒的緣故,她對酒味特彆敏感:“你喝酒了?昨晚喝的還是今天早上喝的?”
趙義田臉上閃過片刻的驚慌:“沒喝,我昨晚巡邏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八點鐘才回家睡覺。我回家後就睡下了,連早飯都沒吃,這事我媳婦可以給我做主。”
葉蓁看出趙義田在撒謊:“你確定你回家後立刻上床睡覺,沒有刷牙洗臉,也沒有換衣服?”
“我確定。”
葉蓁點頭:“我知道了。”
趙義田鬆了一口氣:“我們巡邏隊的人都知道暖棚這裡的安全很重要,所以我們每次巡邏時都會格外留言暖棚這邊的情況。”
大隊長擺了擺手:“趙義田巡邏小組的成員出來。”
趙義田很明顯晃了晃,伸手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冷汗。
人群中走出五個壯漢,昨晚他們跟趙義田一起巡邏。
大隊長示意他們往前走,五個壯漢往前走一段路,大隊長喊了一聲停,五個壯漢一起停下。
大隊長給葉蓁使了個眼色,葉蓁秒懂,狀似不經意問:“今天早上你們去哪裡了?”
五個壯漢中有三個義字輩,兩個仁字輩。
義字輩的三個壯漢先說話,趙義剛不敢跟葉蓁對視:“我去山裡撿柴火。”
趙義朋表現得十分淡定:“我回家洗了個澡,然後陪媳婦去田裡放稻草。”
趙義剛哆嗦了一下:“我在小軍家烤火。”
下麵輪到仁字輩的兩個壯漢說話,他們兩個人的說辭幾乎一模一樣,倆人同時說:“我在家裡/小軍家烤火。”
葉蓁招了招手,從五個壯漢麵前走過,每經過一個壯漢都會停下觀察他們的衣服。
她在第五個壯漢麵前停下,肯定說:“你們昨晚喝酒了。”
這時五個壯漢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默契,一起說:“沒有。”
葉蓁指向趙義朋:“你們五個人中隻有趙義剛同誌身上沒有酒味,如果我沒有聞錯的話,你們昨晚喝的是釀造了兩年以上的米酒。”
趙義朋明顯慌張起來,趙義田咳嗽一聲:“我們昨晚整晚都在巡邏,沒有喝酒。”
趙義朋接收到趙義田的安撫信號,點頭接話:“我可以發誓,我們昨晚確實沒有喝酒。”
葉蓁走到趙義剛麵前,然後拉起趙義剛的右手,扯出他的衣袖:“你們喝了,趙義剛同誌衣袖上有酒漬。”
五個男人麵露錯愕,緊接著趙義田恢複鎮定:“大剛平時愛喝酒,他衣袖上的酒漬可能是以前喝酒時留下的。”
葉蓁笑了,從趙義剛麵前走到趙義田麵前:“你呢,你愛喝酒嗎?”
趙義田不明白葉蓁的用意,斟酌一會才說:“我不太愛喝酒。”
“那就好。”
葉蓁伸出手,食指
點了點趙義田的衣領:“你這裡也有酒漬。”
趙義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下子失去所有語言。
大隊長朝身後的人使眼色,趙義建帶人上前按住趙義田幾個人。
大隊長板起臉:“長木生產大隊的規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幾個人中趙義朋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弱,趙義朋癱倒在地,哆嗦著舉起手:“我說,我坦白。”
大隊長朝趙義建使眼色,趙義建帶人綁住趙義朋幾個人。
“帶上他們去宗祠。”
大隊長率先往前走,葉蓁緊跟其後,趙義建帶人走在最後麵。
宗祠一如既往地莊嚴肅穆,打開宗祠的大門,大隊長回頭審視趙義朋等人:“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若是還不坦白,一律按族規處置。”
這話一出趙義朋幾個人瞬間腿軟。
葉蓁一直觀察他們幾個人,發現在大隊長說出一律按族規處理時他們幾個人立刻變得恐懼起來。
她隻聽大隊長提過長木生產大隊有自己的一套族規,至今都不知道這裡的族規是什麼。
葉蓁進入宗祠,拉開椅子坐下。
大隊長、葉蓁、趙義國三個人坐在上首,趙義朋、趙義田、趙義剛等六個人在他們的對麵,其他人則站在兩邊。
大隊長猛拍桌子:“你們昨晚都乾了些什麼,老實交代。”
“趙義田你先說。”
葉蓁看向趙義田,趙義田忽然被點名慌得不行,雙腿發軟。
大隊長帶他們來宗祠說明大隊長已經發現他們的秘密,喝酒的事辯無可辯,隻能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不過有些事隻能說一半,若是全說了,他們可能會被重罰。
“我們昨晚喝酒了。”
眾人頓時沉下臉。
趙義田繼續說:“不過我們隻喝了一瓶,沒有喝醉。”
葉蓁挑眉,趙義田還在撒謊,他在說到隻喝了一瓶時下意識低下頭:“不可能,你們不是第一次在巡邏時喝酒吧?”
大隊長又猛拍桌子:“趙義田,你還想繼續撒謊?”
趙義田哆嗦一下,抬頭看向葉蓁。
葉蓁衝他微笑,臉上的笑容似乎在說:“我盯著你呢,彆撒謊喲。”
趙義田迅速收回視線,毫無保留說:“不是第一次,最近一個月我們每次巡邏
時都能撿到一瓶酒,所以我們就……”
“所以你們就在巡邏時喝酒?”
趙義田點頭:“前麵幾次都好好的,我們以為不會出事。”
大隊長抬腳去踹趙義田,葉蓁攔住大隊長:“姐夫,先把酒的事問清楚。”
“你們在哪裡發現的酒?”
“在暖棚附近的路口。”
“什麼樣的酒?”
“米酒。”
“每天都能撿到?”
“不是,在我們負責巡邏暖棚時才能撿到酒。”
趙義田忽然說:“不止我們小隊撿到酒,其他巡邏隊肯定也撿到酒。”
趙義建剛好也是巡邏隊的小隊長,他急忙說:“彆攀扯我們,我們巡邏時絕對沒有撿到酒。”
旁邊的趙義恒也說:“我們巡邏隊也沒有撿到酒。”
大隊長看向趙義田:“蠢貨,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趙義田確實不明白,他以為每個巡邏隊都能撿到酒,沒想到隻有他們巡邏隊能撿到酒。
為什麼隻有他們巡邏隊能撿到酒?
“大隊長,我不是很明白。”
大隊長脫下鞋子扔向趙義田,大喘氣:“話都說到這裡了你還不明白,你腦子裡麵長草了嗎?”
眼看大隊長又要脫鞋子扔向趙義田,葉蓁急忙按住大隊長:“姐夫,咱們先說事情。”
大隊長重新穿上鞋子:“你們真以為撿到酒是你們的運氣?蠢死你們算了!人家肯定是看出整個巡邏隊中你們巡邏小隊最蠢,所以故意在你們巡邏時給你們送酒,為的是灌醉你們。”
趙義恒愣神一會,隨後說:“怪不得昨晚我們能撿到兩瓶酒。”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都露出‘哦,原來你們剛才沒說實話’的表情。
趙義田低下頭,蜷縮著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大隊長徹底忍不住了,脫下鞋子走過去挨個拍一鞋子。
“蠢貨,一個兩個都是蠢貨!你們何德何能能每次在巡邏時剛好撿到酒?撿到酒時你們就沒想過也許地上的酒是彆人故意放的?”
趙義田等人不敢說話,大隊長氣得又抽他們。
深吸一口氣,大隊長穿上鞋子:“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這次要是還敢撒謊,你們就去見大叔公。”
大叔公三個字比族規還要嚇人,趙義朋嚇得顫抖起來。
“我,我什麼都說!”
趙義朋腦子很亂,以至於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昨晚我們在暖棚附近巡邏,然後發現路口放著兩瓶米酒,於是我們就跟之前一樣拿上酒去喝酒。
“大田和大剛酒量不行,他們倆人很快喝醉了,後來是我跟小軍他們兩個一起去的暖棚那邊巡邏。
“不過我們到達暖棚時發現暖棚的門敞開著,走進去一看,看見暖炕被全部被砸碎,通風管也被拆下砍成幾段。
“我們害怕隊上發現我們在巡邏時喝酒,所以我們在大田他們酒醒後商量好不許說出昨晚撿到酒的事,還有我們要假裝不知道暖棚在昨晚被破壞。”
大隊長冷哼出聲,趙義朋加快說話的速度:“我們當時光顧著喝酒沒發現有人進入暖棚。”
大隊長白趙義田一眼:“還有嗎?”
“沒,沒有了。”
“其他人有沒有話補充?”
趙義田出聲:“我補充一點,喝酒時我聽到嘭嘭聲,不過我當時喝的暈乎乎的沒反應過來。”
趙義剛趕緊跟著說話:“我也補充一點,第二天我去暖棚那邊看過,發現暖棚門口沒有腳印。”
大隊長看向葉蓁:“肯定是長廊生產大隊的人乾的。”
葉蓁點了點頭:“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大隊長整個人進入暴怒的邊沿:“你一向主意多,你想個法子詐一詐他們。”
葉蓁還真有一個詐人的方法:“好,我回去準備準備,準備好再來找你們。”
大隊長拜了拜手:“你先回去,我要跟他們幾個再說幾句話。”
葉蓁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聽到宗祠裡麵傳出一陣哀嚎聲。
她加快腳步,回家後立刻回屋寫計劃。
趙義田六個人很會撒謊,也很會演戲。
他們幾個人若不是心理承受能力不過關,今天他們可能發現不了他們在撒謊。
葉蓁打算用他們的特長搞點事情。
她寫了一個劇本,整個劇本的中心圍繞長廊生產大隊的人展開。
劇本參考了電影《羅生門》,以趙義田為主角,另外幾個人為配角,劇本的開頭是他們一起回憶撿到酒時的情景。
葉蓁用了兩個小時寫劇本,晚上時把劇本交給大隊長:“姐夫,能不能詐出長廊生
產大隊的人得看趙義田同誌他們的演技。我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台詞,您記得囑咐他們背下所有台詞。”
大隊長看一眼劇本,看一眼就發現這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連他都看不懂的東西,趙義田幾個蠢貨更不可能看懂。
“蓁兒啊,這事可能得你來,你說的這些劇本啊,台詞啊,姐夫一個字都弄不懂。”
葉蓁拍了拍腦門:“就是電影,您應該看過電影吧?”
大隊長在鎮上看過一次電影:“劇本跟電影有什麼關係?”
葉蓁確定大隊長是真的不懂:“電影都是根據劇本拍出來的。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跟趙義田同誌說台詞的事吧。”
“對對對,這事得你來。”
大隊長把劇本還給葉蓁:“他們幾個在宗祠,你直接去宗祠找他們。”
“好。”
葉蓁拿著劇本去宗祠找趙義田幾人,趙義田幾人的情況非常不好,他們此時躺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大隊長罰了他們,先是罰他們跑步,後來找人打了他們的屁股。
葉蓁關上門:“我來跟你們說一說劇本的事。”
夜幕降臨,整個長木被晚霞籠罩。
葉蓁抬了抬手,最近都在教趙義田幾人背台詞,以至於差點忘記給沈東他們寫信。
還有沈北,沈北出去快十天了,以前在他出門第五天時就會收到他的信,這次快十天了還沒收到他的信。
沈北不會是出意外了吧?
葉蓁拿過水杯喝一口水,兒行千裡母擔憂,沒想到她竟然也會產生這種擔心兒子出意外的老母親情緒。
“媽,四狗子回來了。”
葉蓁拿下外套披上,打開門快步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看大沈北。
沈北身上還穿著出門時穿的那身衣裳,行李用一根繩子綁在肩膀上,穿著的黑色鞋子黏上一層白雪。
“怎麼回來了?”
“回屋再說。”
葉蓁示意幾個孩子進屋,自己走過去拿下行李袋:“路上沒出事吧?”
倆人一起往前走,沈北壓低聲音:“出事了。”
說著話,倆人進入飯廳。
葉蓁拉開椅子坐下,錢小花和沈老頭一前一後走進屋,幾個孩子各自找位置坐下。
葉蓁倒出一杯水:“剛煮開的開水,很燙,慢點喝。”
沈北拿起水杯,雙手捂住水杯。他手上穿著羊絨手套,用杯裡的開水溫暖雙手。
開水冷得很快,沈北喝一口水,小聲說起在車站遇到的事情:“我跟小川、小國剛走出車站就看到一群男人氣勢洶洶走進車站。聽邊上的人說有人舉報車站有人私自賣東西,這群男人收到舉報來車站捉人。
隨後他們帶出一群穿襖的男人,帶著穿襖的男人們快速離開車站。”
錢小花著急問:“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奶彆急,聽我慢慢說,很快就跟我們有關係了。”
“自從車站有人被捉走後整個車站的氣氛就不對了,每個人都警惕起來,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舉報的人。我跟小川他們看情況不對,打算掉頭回家,等風聲過去了再出門。
就在我們準備離開時有人找上我們,找上我們的人身上同樣是穿著棉襖襖,跟被抓走那群人身上穿的棉襖一模一樣。”
沈風著急問:“然後呢?”
錢小花拍沈風一下:“彆吵吵,聽四狗子說。”
沈北繼續往下說:“男人說他們從長白過來這邊買糧食,因為不熟悉這裡的情況,所以才會被人舉報他們私下買賣東西。他還說他身上有人參,如果我們能給他找到糧食,他願意用人參跟我們交易糧食。”
沈北看向葉蓁:“您上次不是讓我去找一找人參嗎,我想著他們既然是長白那邊的人,他們帶來的人參肯定都是百年以上的好參。於是我們帶他離開車站,帶他去招待所開了一間房間。
“進入招待所後他拿出人參給我們看。我沒見過人參,不過他拿出來的人參有頭有尾,長得跟人似的,我猜測他拿出來的人參是百年以上的好參。”
說到這裡,沈北打開行李袋,拿出一包東西:“我們跟他定下交易,以兩百塊塊錢一根的價格買下他的所有人參。”
沈北打開布包:“這是我跟他買的人參,他說一根是兩百年的人參,一根是五十年的人參。”
葉蓁看一眼,她上輩子在她爺爺的房間看過百年的人參,知道百年的人參長什麼樣子:“你手上這跟人參最多隻有一百年。”
沈北手上的人參雖然有頭有尾像極了人,但是跟葉蓁上輩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