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長水中心小學正式開學。
葉蓁拿過學生花名冊，視線落到統計人數那一欄上，這個學期報名的學生一共有兩千多名，六歲到八歲的學生占多數,達到一千三百多人,其中以六歲的學生最多。
放下花名冊,葉蓁看向窗外腦子放空。
上邊調任過來的老師還在路上,也就是說整個學校隻有她一個老師，這意味著她得負責兩千多名學生的入學。
她一個人可教不了兩千多個學生。
不過她已經想好辦法，就等學生們入學了。
收回視線,看一眼手表，這會兒是六點二十分,距離開校門還差十分鐘。
葉蓁站起身，走到窗戶口打開窗戶。帶著海水味的鹹腥味撲進鼻尖，鼻尖發癢，張了張嘴巴想打噴嚏卻打不出噴嚏。
伸手揉了揉鼻尖，葉蓁又看一眼手表,六點二十五分,還差五分鐘。
透過窗口看向學校門口，此時學校門口已經站滿學生，有些學生趴在校門上觀察整個學校，有些學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話，有些學生拉著家長的衣服不肯放手，有些學生站在角落裡一個人安靜地等開門。
葉蓁揚起嘴角,終於要開學了。
六點三十分一到，沈老頭走出門衛室，拿出鑰匙打開校門。
打開校門的瞬間，一群學生奔跑進學生，不過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裡，跟無頭蒼蠅似的在校道上奔跑。
該她出場了。
葉蓁關上窗戶，走到桌子旁邊拿起大聲公，拎著大聲公往外走。
葉蓁疾步走向操場，操場的東邊建有升旗台和大鈴鐺，升旗台在左手邊，大鈴鐺在右手邊。
葉蓁走過去拉動繩子，繩子上空的鐵柱撞擊鈴鐺，使得鈴鐺發出鈴鐺響聲。
鈴鐺很大，聲音震耳，叮當聲響徹整個校園。
學生們被叮當聲吸引了，紛紛駐足聆聽。
葉蓁一隻手拉動繩子，一隻手舉起大聲公，高聲喊：“通知，通知，請所有小朋友到操場集合，請所有小朋友到操場集合。”
這話一出，學生們都很茫然。
好些學生第一次進學生，根本不知道學校的操場在哪裡。
錢雷生左右看了看，俯身和沈山說話：“小
山子，你知道操場在哪裡嗎？”
沈山當然知道操場在哪裡，伸手指向前方：“在那邊，雷生哥哥可以推我過去嗎？”
“可以。”
錢雷生推著沈山往前走，走幾步遇到堂弟和堂妹，停下腳步跟堂弟和堂妹說話：“雷鳴，雷蕾，操場在那邊，你們跟我走。”
錢雷鳴是錢雷生的堂弟，今年剛六歲，是錢雷生小叔的兒子。
而錢雷蕾是錢雷生大伯的小閨女，今年七歲。
錢雷鳴跑向錢雷生，好奇地打量沈山：“雷生哥，他是誰啊，他為什麼坐在椅子上？”
錢雷生低頭看沈山，嘴巴跟糊了漿糊似的說不出話，擔心自己說出不合適的話讓沈山傷心。
沈山抬起頭，笑著接話：“我叫沈山，小名小山子，你可以叫我小山子。”
錢雷鳴是個自來熟的，聞言走過去擠開錢雷生，好奇地觀察輪椅：“我叫錢雷鳴，我媽說我說話時跟打雷一樣響亮。我今年六歲了，你幾歲？”
沈山移動輪椅麵對錢雷鳴，錢雷鳴瞪圓眼睛：“這，這個東西會動！”
沈山靠近錢雷鳴，跟錢雷鳴麵對麵：“嗯，它會動。”
“好厲害！小山子，你這個東西是車子嗎，能不能給我坐一下？”
“不是車子。”
沈山小聲跟錢雷鳴說話：“這個東西是輪椅，是我媽給我做的代步機器。”
錢雷鳴不明白代步機器是什麼意思，直勾勾盯著沈山看。
沈山進一步解釋：“它像是我的雙腳，我想去哪裡就移動它去哪裡。”
錢雷鳴的眼睛更亮了：“我也想要輪椅，小山子，你能讓你媽媽也給我做一個這樣的輪椅嗎？”
沈山想了想：“不可以喲，我媽媽是校長，她很忙的。”
錢雷鳴撅起嘴巴，臉上明顯不高興了。
沈山又說：“不過我可以帶你喲。”
錢雷鳴脾氣來的快，走的也快：“怎麼帶？”
沈山朝錢雷生招手，等他靠近時一把拉住他。
下一秒，錢雷鳴栽入沈山的懷中，被沈山摟住肩膀。
錢雷鳴想動，被沈山按住。
“不用動哦。”
沈山移動輪椅，載著錢雷鳴往前走。
“動起來了！好厲害，它動起來了。”
沈山臉上露出笑容：“還能更快喲。”
葉蓁在輪椅上安裝了馬達，因此輪椅可以達到普通電動車的速度。
速度一共有三擋，第一檔最慢，跟走路的速度差不多。第二檔為中檔，速度跟跑步的速度差不多。第三檔為最高檔，速度達到普通電動車的速度。
沈山按下第二檔，輪椅一秒加速，咻的一下超過錢雷生和錢雷蕾。
錢雷鳴高聲歡呼：“好好玩，小山子啊還能再快一點嗎？我想要再快一點。”
“可以喲。”
沈山再次加速，速度達到第三檔，一下子把錢雷鳴和錢雷蕾落在後麵，穿過主校道，進入直達操場的校道。
這條校道上有很多人，沈山趕緊給輪椅減速，從第三檔調回第一檔，並按響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這個鈴聲有神奇的魔力，不管是聽過這個鈴聲的人，還是沒有聽過這個鈴聲的人，在聽到鈴聲的第一時間都會下意識讓開。
錢雷鳴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大喊著：“小山子超過他們，快，快超過他們。”
沈山不聽他的，一隻手按住他：“不要動，不然不載你了。”
這話嚇住錢雷鳴，錢雷鳴不敢再大喊大叫，但臉上依然難掩激動，因為激動迅速漲紅整張臉。
於是葉蓁看到沈山驅動輪椅衝向操場，進入操場後因為被野草卡住車輪不得不停下。
葉蓁挑眉頭，跟沈山對視。
沈山嘿嘿笑著，手指頭指向錢雷鳴，眼神訴說著：我跟新認識的小夥伴鬨著玩呢。
葉蓁收回視線，繼續拉動繩子敲打鈴鐺。
九點三十分，所有學生到達操場，大多數學生在東張西望，少數學生在觀察沈山以及沈山屁股下麵的輪椅，極少數學生在觀察葉蓁。
葉蓁鬆開手，舉起大聲公說話：“請所有學生看向老師。”
這話一出，學生們陸陸續續看向葉蓁。
“同學們早上好，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長水中心小學的校長葉蓁，你們可以喊我葉老師，也可以喊我葉校長。”
錢雷鳴小聲說話：“小山子，校長是什麼意思？”
沈山拉了拉錢雷鳴：“彆說話，認真聽校長說話。”
錢雷鳴是個坐不住的，一會伸手去捉沈山的手臂，一會伸手去按輪椅上的按鈕，一會又伸手去拉沈山的
頭發。
葉蓁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給了沈山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才接著往下說：“今天是長水中心小學正式開學的日子，也是咱們學校新學期的開始。從今天開始，在座的各位將要在學校進行為期五年的學習。”
好些學生開始打哈欠，好些學生已經不耐煩了，蹲在地上揪地上的野草。
葉蓁將他們的小動作儘收眼底，停頓一會繼續說：“九月一日到九月十五日將進行為期十五天的軍訓，原則上所有學生都要進行軍訓，不過因為部分學生的體質不適合軍訓，因此部分學生可以請假。”
聽到這裡，打哈欠的學生變多了，為了來上學，他們淩晨出門上學，這會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葉蓁拿出哨子對著大聲公吹響哨子，哨聲一出，學生們被驚醒，紛紛抬起頭看向葉蓁。
葉蓁麵露微笑：“同學們，一會老師要跟你們發校服，你們想不想要校服？”
錢□□時起勁了，大聲喊：“想要！。”
他以為沈山不知道什麼是校服，大聲解釋：“我爸說校服就是新衣服。”
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整個操場回響著他的聲音。
其他學生被新衣服三個字吸引注意力，打嗬欠的立刻醒了，開小差的立刻回神，揪野草的立刻站起身。
葉蓁笑眯眼：“沒錯，校服就是新衣服，一會老師要給你們發新衣服。”
葉蓁再次問：“同學們想不想要新衣服？”
小小朋友就沒有不喜歡新衣服的，聞言，小朋友們稀稀拉拉喊：“想要~”
葉蓁把手放到耳朵邊：“聲音太小了，老師聽不見。老師再問一次，同學們想不想要新衣服？”
這次所有學生都鉚足勁兒回答：“想要。”
其中以錢雷鳴的聲音最大，他激動得跳下輪椅，叉著腰大聲喊：“想要，想要，想要！”
葉蓁就喜歡這種充滿活力的小朋友，放下大聲公，朝他招手。
錢雷鳴走向葉蓁，一點都不怕生：“新衣服在哪裡？”
葉蓁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叫什麼名字？”
錢雷鳴仰起頭：“我叫錢雷鳴，打雷的雷，電閃雷鳴的雷鳴。”
葉蓁噗嗤笑出聲，真是個可愛的小家夥。
“錢雷鳴同學，老師
需要你幫老師一個忙，你願意給老師幫忙嗎？”
錢雷鳴擰起小眉頭，不是說發新衣服嗎，怎麼忽然又不發了？
他扭頭看向沈山，倆人雖然剛認識，但因為沈山帶他坐輪椅，倆人已經建立深厚的友誼。
遇到不懂的事，錢雷鳴下意識找沈山。
沈山點頭，錢雷鳴跟著點頭：“願意。”
“錢雷鳴同學真棒。咱們的校服放在大禮堂，老師需要你帶幾個同學去大禮堂把校服搬過來，錢雷鳴同學可以做好這件事嗎？”
錢雷鳴眨巴眼睛：“大禮堂在哪裡？”
沈山移動輪椅走向錢雷鳴：“我知道大禮堂在哪裡。”
錢雷鳴哦一聲：“小山子知道大禮堂在哪裡。”
葉蓁笑容加深：“老師知道了，一會你跟小山子一起帶人去大禮堂搬校服好不好？”
“好。”
葉蓁直起腰，舉起大聲公說話：“請十歲到十三歲的同學往右邊走五十步。”
學生們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學生們才慢吞吞往右邊移動。
不一會，三百多個學生在右邊停下，神色各異地看著葉蓁。
葉蓁走向他們：“咱們的校服在大禮堂那邊沒有運過來，一會你們跟小山子和錢雷鳴同學去大禮堂那邊搬校服，把校服搬來這裡，你們願意嗎？”
“願意。”
“很好。錢雷鳴同學，你可以帶他們過去了。”
沈山移動輪椅，錢雷鳴小跑幾步走過去拉住沈山的手，大聲喊：“小山子啊，我要跟你一起走。”
沈山拿錢雷鳴沒辦法，隻好拉他上輪椅，載著他一起往前走。
葉蓁往沈山那邊揮手：“去吧，跟上他們。”
三百多個學生跟上沈山和錢雷鳴，二十分鐘後搬著校服回到操場。因為校服有四千多套，因此他們走了八趟才把全部校服搬過來。
葉蓁放下大聲公，就地坐下，一邊觀察在場的學生們，一邊思考軍訓的內容。
既然是軍訓，肯定得有閱兵，其次還得有表演環節。
想到這裡，葉蓁忽然笑出聲，腦海中描繪出小朋友們穿著校服打拳的樣子，好可愛。
沈山走向葉蓁：“媽，全部校服都搬過來了。”
葉蓁走過去看一眼，校服堆滿整個升旗台，不同尺碼的校服放在不
同的地方。
葉蓁朝沈山豎起大拇指：“我六兒子真能乾。”
誇完沈山，葉蓁接著誇錢雷鳴：“錢雷鳴同學真能乾，老師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錢雷鳴小聲問沈山：“小山子，什麼是小紅花？”
沈山小聲跟他解釋：“小紅花是好東西，集滿三十朵就能獲得一次獎勵，獎勵有畫冊、故事本已經悠悠球、滑板等等。”
錢雷鳴沒聽過這些東西，但是這些東西的名字都好厲害的樣子。
錢雷鳴偷看葉蓁：“我什麼時候能集滿三十朵小紅花？”
“得看你的表現，表現的好就能獲得一朵小紅花。”
“怎樣做算表現得好？”
“比如說聽老師的話，或者幫老師完成一些小任務，或者幫老師一些小忙。”
錢雷鳴懂了：“哦哦，我下次還聽老師的話。”
倆人聊完，錢雷鳴又偷看葉蓁，眼裡閃過糾結，想了想上前跟葉蓁說：“葉，葉校長，小山子也有幫忙，你不給小山子獎勵小紅花嗎？”
沈山沒想到錢雷鳴會替自己要小紅花，聞言驚訝地看著錢雷鳴。
葉蓁頓時就笑了：“當然給，你、小山子，以及幫忙搬校服的所有同學都可以獲得一朵小紅花。”
“好了，小紅花的事到這裡結束，我們一會再接著討論。接下來咱們開始發校服。”
葉蓁走上升旗台，站在升旗台的樓梯上：“一會老師會喊你們的名字，聽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取你們的校服。”
葉蓁拿出花名冊，從第一頁開始念：“第一位，沈山同學。”
錢雷鳴推沈山：“小山子，葉校長喊你了，你快上去。”
沈山點頭，移動輪椅走到升旗台下。
葉蓁拿出兩套校服遞給沈山，隨後翻開花名冊繼續往下念：“第二位，錢雷生。”
錢雷生走上去，葉蓁拿出兩套校服遞給他。
“第三位，錢雷鳴。”
錢雷鳴咯咯笑出聲，屁顛屁顛地走上去。
葉蓁拿出校服遞給他：“錢雷鳴同學要好好保管校服喲，弄丟了，弄臟了可就沒了。”
聞言，錢雷鳴立刻抱緊校服，抱著寶貝似的抱著校服走向沈山：“小山子，我的校服也拿到了。你看，一共兩套呢。”
沈山揚起笑臉：“我也是兩套
。”
錢雷鳴壓低聲音，視線亂瞄：“葉校長說校服弄丟了，弄臟了就沒了，我們一定要藏好校服，不能被偷了。”
沈山抱緊校服：“嗯嗯。”
葉蓁繼續發校服，光是發校服就忙活了一個早上，然後給這些學生安排宿舍又忙活了一個下午。
學生中多是六歲到八歲的小朋友小朋友，到了晚上，這些小朋友全都想家了，抱著被子嗚嗚哭泣。
葉蓁巡邏時聽到哭聲，打開門走進宿舍。
點燃煤油燈，葉蓁看到整個宿舍的小朋友都在哭，許是看到她走進宿舍，小朋友們哭得更大聲了。
葉蓁看向某個位置，看到錢雷鳴哭得直打嗝，嘴裡喊著：“媽媽，我要回家，媽媽，我要回家。”
葉蓁早就料到這些小朋友回想家，但內島和中間島相隔太遠，一來一回得走一天，小朋友們不可能每天花一天時間上學。
因此葉蓁定下新校規，比如所有學生必須住宿，且一個月隻能回家一次。
葉蓁放下煤油燈：“哪個小朋友哭了？哭了的小朋友舉手。”
錢雷鳴哭著舉手，一隻手高高舉起，一隻手使勁抹眼淚。
葉蓁忍不住笑了，巡視一圈後走到錢雷鳴旁邊停下：“錢雷鳴同學請起立。”
錢雷鳴站起身，小聲啜泣著。
“錢雷鳴同學告訴老師你為什麼要哭？”
錢雷鳴吸了吸鼻子，他本來不想哭的，但小夥伴們都哭了，他也忍不住跟著哭：“我想回家。”
葉蓁走過去抱住他：“這樣啊，可是今天太晚了，老師沒辦法送你們回家。”
聽到葉蓁的話，小朋友們哭得更大聲了。
葉蓁急忙又說：“今天咱們在這裡睡一個晚上，明天老師送你們回家好不好？”
錢雷鳴打著嗝說好，其他小朋友聽錢雷鳴說好也跟著說好。
葉蓁抱起錢雷鳴，抱著他走到中間位置：“同學們想不想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