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靈丹化形(1 / 2)

扶玉秋從未如此難受過。

就連當囚在沙芥中險些枯渴而死,也沒像現在這,渾身如同烈火一寸寸焚燒,將理智都要燒得化為灰燼。

皎潔的月光都像是殘忍的凶器,凶狠刺入他的內府,將賴以生存的靈力驅除,霸道地占據脆弱的身體。

“我這是怎?”

扶玉秋渾渾噩噩地想好一會,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哦,是鳳行雲下的毒。”

扶玉秋有一棵毒草弟弟,因同在一起生根長大,根係交纏,以至於讓幽草也百毒不侵。

他從來不道,原來中毒是這般滋味。

扶玉秋不覺得痛苦,隻是蒼鸞族的水係靈力讓他本能排斥火,身體中又像是藏著團真的火,澆不滅、引不出,灼灼燃燒著,全身水靈力對抗。

水火相容的感覺太過讓人焦躁。

扶玉秋奄奄一息躺在冰冷的地上,明明身體癱軟無力,他卻不哪來的力氣死死叼住那根鳳凰翎羽,掙紮著想往囚禁鳳凰的宮殿撲騰。

朦朧視線中,鵷雛火線交織而成的牢籠正在不斷縮小、朝他逼近,灼燒的熱氣撲麵而來。

扶玉秋無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火焰朝他逼來。

隻是,火籠在距離扶玉秋一寸的距離停下。

火舌凶猛,險些要燒到他身上。

扶玉秋懨懨看著,像是呆滯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明南緩步走到像是瀕死的白雀麵前,看著他口中還死死叼著鳳凰傳承,勾唇笑起來,襯著那張臉更加豔麗。

“鳳凰傳承是尊上之物,盜取便是死罪。”明南抬伸到火籠中,細指輕輕捏住那根金紅翎羽往外拽,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道,“尊上今休養,我便代他,懲治你這個不天高地厚的醜八怪。”

從鵷雛,甚至是三族的審美來看,這胖得像是球的白雀的確是個醜八怪。

扶玉秋本來迷茫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當他感覺到自己口中的翎羽要拽走,渙散的眸瞳猛地聚焦。

“鳳凰的東西!”

扶玉秋稀裡糊塗,不自己是何處境,但下意識記得這傳承是鳳凰的,不能給其他人。

他死死叼住翎羽不肯鬆口,黑乎乎的眼睛都要發紅。

“不死活的東西。”明南也不強行用力,甚至冷冷鬆,直接催動靈力讓火舌將白雀吞沒。

不著急。

反正將白雀燒成灰燼,水連青鳳凰傳承他都能拿到。

火籠猛朝著白雀收緊。

可就在即將碰到白雀的尾羽,一條幽藍水龍憑空出現。

“噗呲”一聲,凶悍的火舌竟直直澆滅。

明南眉頭一皺。

那水龍將火澆熄後,咆哮一聲,凶狠朝著明南撲去。

明南霍起身躲開水龍一擊。

隻是他閃得太慢,水龍的尾巴尖輕輕掃過臉頰,而後轟炸開,化為雨滴簌簌落在地上。

明南隱約察覺到不對,顫顫巍巍地抬在臉上一撫,雪白指腹上竟沾上鮮血。

——那水龍古怪至極,隻是靈力掃個尾巴,險些將他的臉給毀。

明南心中怒火猛地燒起來,狠厲地瞪向扶玉秋。

“你竟敢——!!”

鵷雛司尊最看重的,便是自己這張臉。

明南靠著這張親哥哥一的臉,從九重天仙尊處博得寵愛,坐上這四族人人厭惡卻又不得不俯首稱臣的司尊之位。

——哪怕這「司尊」隻是個虛銜,但卻代表著無上至尊的寵愛縱容。

如仙尊所說,他隻是一尊漂亮的花瓶。

若是珍貴美麗的瓷器有瑕疵,隻拿他當玩物的仙尊……

會不會不愛看他這張臉?!

想到這裡,明南恨不得直接殺這隻白雀。

他也的確這做。

鵷雛的火焰是最接近鳳凰火的,一簇簇火苗憑空出現,在半空織成密密麻麻的火雨。

明南氣得幾乎要失去理智,想也不想地抬重重揮下。

“去死!”

火焰化為雨珠,穿破虛空,毫不留情地朝著險些昏睡過去的扶玉秋砸去。

隻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破碎聲。

扶玉秋所在之處,內府的靈丹組成水結界艱難護住他單薄的身體。

鵷雛的火雨明明已經砸下,卻在靠近那水結界一寸處,硬生生停下。

也落不下半。

明南氣急敗壞,以為又是扶玉秋的詭計,當即施力想要狠狠將火雨強行壓下。

可下一瞬,他還沒反應過來,膝蓋便猝不及防跪地,險些將嬌弱的膝骨震碎。

後後覺的威壓撲麵而來,明南瞬間從怒火中清醒,瞳孔猛地擴散。

所有的情緒都來得太慢,直到他額角的冷汗滴落到地麵上,明南才發覺自己心中是一股無窮無儘的恐懼。

那是來自鳳凰的威壓。

明南恐懼地額頭觸地,心思艱難急轉,想要找到自己這一舉動的理由。

“尊上恕罪……”他渾身發抖,抖聲道,“這隻白雀偷盜您的翎羽傳承,我是怕他會對您不利,所以才……”

隨著明南一字一字說出,那威壓越來越強,明顯是不想聽他解釋。

明南膽戰心驚地住嘴。

鵷雛火焰依懸在半空,像是凍結似的。

周遭雲霧縈繞,隱約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明南的視角可以看到繡著鳳凰暗紋的衣擺層層疊疊如連綿不絕的雲,走動間將霧氣掃拂到兩邊。

仙尊緩步從雲中而來,一步步像是重鐘似的撞在明南緊顫的心口。

最後,他停在明南麵前,溫柔的聲音傳來:“抬起頭來。”

鳳凰威壓未消散,明南幾乎要趴到地上,聽到這句話隻能用儘所有力氣,渾身發抖地雙撐地,溫順地仰起頭來。

仙尊微微俯下身,伸摸摸明南沾滿血跡的臉,似乎可惜地道:“怎傷到呢?多漂亮的一張臉。”

明南喃喃道:“尊上……”

話音剛落,仙尊輕柔撫摸他臉頰的猛地下移,冷漠地掐住揚起的修長脖頸。

明南瞬間失聲,驚恐看他。

“我不是還勉強活著嗎?”仙尊笑著說,“九重天之事,何需要你越俎代庖?”

這些,明南無論闖出什禍,仙尊從來都會縱容他。

但這是第一次……

他從這溫柔的白衣仙尊身上,感受到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真的會殺自己!

明南甚至不道自己做錯什。

隻是因為那隻白雀嗎?

可明麵上,自己隻是為幫助仙尊拿回盜走的鳳凰傳承而已。

退一萬步講,就算仙尊重視那隻白雀,剛才那些鵷雛火根本未傷到他一根毫毛。

他為什想殺自己?

明南渾身發軟,掙紮著張口,妄圖引起仙尊憐惜。

“我……我兄長……”

仙尊淡淡道:“你兄長?對,他的確救過我。”

明南眼中浮現些許希望。

“我涅盤過,對當之事記得不是太清,但情感仍在。”

仙尊依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像是懷念當:“我自幼朱雀仙尊囚在鳳凰墟,成後,他又妄圖將我帶到九重天殉金烏。”

明南不他要說什,茫看他。

“多悲慘啊。”仙尊柔聲說,“這悲慘又無趣的人生,要是突有個人不顧性命,將我救出地獄,我必定滿心歡喜、感動、溫暖,將其視為神明,恨不得為他奉上所有,對嗎?”

明南打個寒顫。

仙尊突又笑起來,那雙金瞳不何醞釀起猩紅的雲霧。

“可說來也怪,明明那是用性命救我的‘神明’,為什我每次想起你兄長……”

那隻好像隻會撫箜篌的修長五指一點點用力,仙尊近乎愉悅地看著明南的臉色越來越白,神情越來越邪嵬,恍如黃泉地獄的森羅鬼刹。

“……為什我一想起他,心中湧出的,卻是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殺意呢?”

明南的瞳孔緩緩渙散,耳膜好像有鼓在急急地敲擊。

仙尊這次……是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

明南一直以為自己是靠著哥哥才仙尊縱容這久,但現在他終於明白。

自己的兄長當或許未救仙尊,相反還得罪他。

外界相傳,鵷雛族受仙尊庇護,雞犬升天,但此看來,卻非如此。

鵷雛族三族沒什彆,也隻是仙尊打發間的玩物。

仙尊對他的感情,也不是愛護、縱容,甚至如他所說,自己隻是一件漂亮的花瓶。

他瘋到連朱雀神君都能殺,更何況輕飄飄打碎一隻花瓶呢。

明南眼瞳渙散,逼出來的熱淚緩緩從眼尾流下。

突間,鉗在明南脖頸的猛地移開,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中,讓死裡逃生的明南撕心裂肺地咳出來。

他虛弱地抬頭看去。

剛才還在發瘋的仙尊不察覺道什,快步走到那奄奄一息的白雀麵前,動作輕柔地將他捧在掌心。

白雀已昏睡過去,但身上除有些灰塵,無外傷。

仙尊眉頭緊皺,略一查探,發現那經脈中的靈力卻是亂七八糟,像是有什東西正在迅速消耗他的生機。

“雲歸。”

雲歸轉瞬出現:“是。”

“去雪鹿族。”仙尊冷冷道,“請雪鹿族主前來九重天。”

雲歸已經習慣仙尊對這隻白雀的特殊對待,二話不說飛身化為巨龍離開。

仙尊將白雀捧在懷裡,回頭冰冷看明南一眼。

那神色,是切切實實的殺意。

仙尊一直把自恃鵷雛少族主的救命之恩為依仗的鵷雛一族當樂子瞧,似乎想道他們那些人到底能做出多可笑的事。

而如他所想,鵷雛族對仙尊的底線一碰碰。

明南也不為何徹底得罪他,讓他終於膩這場玩鬨。

明南渾身都在發抖,察覺到仙尊像是在看一死物的眼神,艱難道:“尊上……”

鳳凰火騰地憑空燒起來,將明南徹底包裹住。

這一次火焰非隻是焚燒衣袍或頭發,直接毫不留情往骨血中鑽。

明南慘叫一聲,在火中拚命掙紮,幾近瀕死的恐懼讓他痛苦不已,隱約瞧見仙尊轉身就走,眼瞳突微微睜大,尖利道:“您……啊!他……轉世!”

仙尊腳步一頓,神色變得可怕至極:“什?”

鳳凰火倏地熄滅。

仙尊重新走回去,居高臨下看著他,周圍雲霧變得漆黑。

“說一遍。”

明南道自己撿回一條命,艱難喘息半天,虛弱無力道:“鵷雛族水鏡預他前幾已轉世,若是尊上不信,可去冥府一。”

仙尊威壓宛如一座大山,重重壓在明南每一寸筋骨上。

他眸光沉沉盯著瑟瑟發抖的鵷雛,沉默半晌,突將威壓收個乾乾淨淨。

“你回鵷雛族一趟。”仙尊冷淡道,“無論用什子,到他轉世去何方。”

說罷,拂袖而去。

明南猛地喘出一口氣,踉蹌倒在地上,臉上全是驚魂未定的冷汗。

***

雲歸的速度很快,幾乎是風馳電掣地衝到昆侖山,抓住雪鹿族主就往九重天衝。

——可憐雪鹿族主還不發生什,顫顫巍巍帶得猛地騰空,嚇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雪鹿族主不活多久,頭發胡子雪白一片。

妖始終是妖,哪怕長在昆侖山,有無數靈丹吊著,依不能像真正的仙人一長生不老。

雲歸帶著雪鹿族主很快到九重天,落地雪鹿族主胡子都風吹得豎起來。

雪鹿族主看著邁,身形瘦小佝僂,但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

他悶咳幾聲,不太適應九重天濃鬱的靈力,雲歸:“尊上是又發病?”

雲歸沒說話,眉頭緊皺。

今夜本該離開九重天,但雲歸謹慎,總擔心那隻鵷雛鬨出事來,索性隱在暗處。

白雀偷拿鳳凰傳承她也是瞧見的,但未阻止。

仙尊對白雀太過特殊,雲歸隱約察覺到今夜許是尊上故意將他們引開。

可她怎也沒料到,明南會出來攪局。

還沒走進九重天大殿,雲歸就感覺到周圍雲霧中裹著絲絲縷縷的鳳凰威壓。

她在九重天這多,第一次見到仙尊如此不自控,連威壓都收不回去。

雪鹿族主已經拎著小藥箱進去寢殿中,恭敬行禮:“見過尊上。”

寢殿內室傳來仙尊的聲音:“進來。”

撩開雲織的寬簾,雪鹿族主不失恭敬地抬頭,卻見仙尊衣袍淩亂坐在榻邊,捧著一隻白雀,源源不斷將靈力往他身體灌。

雪鹿族主一愣。

仙尊靈力磅礴,連輸小半個辰的靈力全未有疲色,見到雪鹿族主到,道:“來給這隻白雀看看。”

雪鹿族主:“……”

這火急火燎的,就為隻白雀?!

好在雪鹿族主活得久見識也多,沒露出太震撼的神情,恭恭敬敬上前。

他正想將白雀捧著,卻見仙尊將那雪團子小心放在柔軟的雲枕上:“彆碰他。”

雪鹿族主:“……”

這哪來的占有欲?

仙尊站在一旁,視線一直落在奄奄一息的白雀身上從未移開過。

雲歸看得噤若寒蟬,心想還好白雀出事後她去詢仙尊,否則……

“他叫什?”仙尊突。

雲歸:“什?”

“白雀。”仙尊道,“他的字。”

雲歸默默倒吸一口涼氣,強穩住心神,回答:“蒼鸞族都說這白雀是個無結靈丹的……飯桶小廢物,沒、沒給他起字,隻叫白雀。”

仙尊神色難辨。

雲歸心想,尊上聽到這話許是不高興的。

“白雀祥瑞,乃天道恩賜靈物。”雲歸試探著說,“其實也不需要那些諱外物。”

仙尊聽到這話,竟笑:“的確,諱為外物,可有可無。”

隻要站得足夠高,那些人就不能用區區一個字來折辱他。

雲歸看出仙尊對“字”的不喜,當即不敢多言。

這,雪鹿族主已經為白雀診治完,皺眉道:“尊上,這小殿下是中毒。”

仙尊在為他輸送靈力便已曉異常:“什毒?”

“是一種火毒,您之前中過的水毒出自同源。”雪鹿族主毫不避諱。

仙尊也不生氣,道:“如何解?”

“難。”雪鹿族主道,“要尋冰潭髓,要隻能用更烈的火靈力將火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