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靈丹化形(2 / 2)

仙尊一怔,低頭看看癱成一張白餅似的白雀。

白雀哪怕昏睡過去,嘴中依緊緊叼著那根鳳凰傳承。

死都不鬆口。

***

對外界發生的事,扶玉秋一概不。

少他曾一條蛇咬過。

那蛇應該是有毒的,修長小腿咬出兩個豔紅的齒痕,密密麻麻的痛苦爬上五臟六腑。

此他的感覺當中蛇毒很像,神智昏沉,似夢似醒,勉強睜開眼睛卻隻能看到無數重影在眼前晃。

聲音好像隔一層虛幻結界,斷斷續續傳來。

“火毒在吞噬生機……滿月毒發更甚。”

“……鳳凰傳承……可有用?”

“尊上……三思!”

吵鬨聲戛而止。

扶玉秋怏怏看著,隱約瞧見一個雪白的身影緩慢坐在自己身邊,氣勢極具壓迫性。

迷迷瞪瞪間,一隻輕輕朝他伸來,捏住扶玉秋嘴中叼著的鳳凰傳承。

扶玉秋暈得徹底,卻還惦記著鳳凰傳承不能丟,當即死死咬住,不肯讓人抽走。

一隻巴掌大的白雀哪來的力氣,更何況他還中毒,身子軟得像是剛出爐的餅。

扶玉秋就算咬得緊,那根鳳凰翎羽也在一點點抽走,他害怕極,拚儘全力想要叼住,喉中不可自製地發出瀕死似的嗚咽。

“嗚……不要。”

用力抽鳳凰翎羽的人好像心軟,很快鬆下來。

扶玉秋忙不迭掙紮著將翎羽次叼緊,像是護食的幼崽。

耳畔傳來一聲輕微歎息,一隻溫暖的輕輕揉揉白雀的腦袋。

有人輕柔安撫他:“不要害怕,沒事。”

扶玉秋奮力張開眼睛,混沌間隻看到一雙漂亮的金瞳。

他的腦子已經無思考,他悶悶咳一聲,張張嘴似乎叫聲“疼”,但發出的卻是一聲又輕又啞,細如蚊嗡的“啾”。

那雙金瞳溫柔得很,指腹輕輕點在白雀眉心的紅翎上,灌入磅礴又溫熱的靈力。

扶玉秋終於舒服點,病怏怏叫一聲。

“啾?”

仙尊:“什?”

扶玉秋腦子根本轉不動,蔫蔫地道:“鳳凰傳承……”

仙尊安靜看著他,沉默好久,伸又撫撫白雀柔軟的翎羽,繡著葉脈金紋的袖口蹭著扶玉秋的尖喙。

“嗯,你偷到,便是你的。”

扶玉秋迷茫道:“不搶?”

仙尊:“不搶。”

扶玉秋本來就是個好騙的性子,更何況現在燒得腦子都沒,當即信這句“不搶”。

他一直緊緊咬著尖喙,感覺鳥嘴都麻,得到肯定回答後,微微一鬆懈,鳳凰翎羽輕飄飄落在地上。

扶玉秋病怏怏的,還沒鬆一口氣,就眼睜睜看著一隻可惡的將翎羽拿走。

扶玉秋:“!!!”

扶玉秋怒火上湧,差點氣得暈過去。

仙尊的靈力輸入他體內,讓扶玉秋有些力氣,他腦袋發懵,掙紮著撲上前去想要將鳳凰翎羽奪回來,沒出息的眼淚簌簌往下流。

他又戲弄。

好像什人都能隨意哄騙他、欺辱他。

扶玉秋神智恍惚間,心中突湧出滔天的委屈。

他想回聞幽穀,想回到最開始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不是做一隻人視為玩物的白雀,困於金籠,不得自由。

白雀撲到沒來得及離開的纖細指上便沒力氣。

他本是趴在掌心微微抽噎著,很快那股委屈的抽泣好像烈火潑滾油,徹底轉變成控製不住的嚎啕大哭。

“啾……!”

小小的白雀哭起來整個身子都在發著抖,像是一顆在狂風暴雨中雨水打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已的草。

仙尊的一僵,好一會近乎無措地想將鳳凰翎羽還回去。

他沒想惹哭白雀。

隻是扶玉秋哭得淚眼朦朧,根本沒瞧見重新飄到他麵前的翎羽。

仙尊隻好嘗試著將鳳凰翎羽塞到扶玉秋微微張開的尖喙中。

扶玉秋迷迷糊糊一含,察覺到是熟悉的翎羽,忙抽噎著叼緊,從溫熱的掌心撲騰下去,委委屈屈地不哭。

“算他有點良心。”扶玉秋哼唧著心想。

仙尊見他一副受天大委屈的模,伸又將無數靈力緩緩灌入白雀的身體,為他將經脈中的火毒一寸寸清除。

扶玉秋舒服得哼唧。

隻是他沒發現,自己口中叼著的鳳凰金翎正在源源不斷釋放出金紅靈力,順著仙尊的靈力牽引彙入白雀經脈中。

鳳凰傳承中的靈力是三界威力最大的火靈力,白雀體內的火毒根本無處遁形,掙紮著消散。

扶玉秋體內靈丹猛地一震,徹底昏睡過去。

***

次有意識,扶玉秋依燒得五迷三道。

隻是那股水火相融的難受、痛苦已經消失,隻留下一股溫熱的暖意,像火堆熄滅後殘留的餘溫。

經脈盈滿,九重天馥鬱的靈力都在朝他內府裡鑽。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扶玉秋渾渾沌沌,想半天才記起來,當幽草結靈丹,就是這種飽脹到恨不得長出一片葉子的古怪滋味。

“怎回事?”扶玉秋迷茫地想,“白雀這殼子不是有靈丹嗎?為什又要結丹?”

他正胡思亂想著,一旁傳來輕緩的聲音:“醒?”

扶玉秋抬頭看去。

鳳凰正在他身邊垂著眸,金黃眸瞳漂亮得好似火光。

這扶玉秋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囚禁”鳳凰的宮殿中,身下是密密麻麻已經發動的陣,頭頂紅繩占風鐸不響兩下。

無數螢火蟲在陣中飛舞,瑩瑩點點的光芒如野原的火光。

本來詭異森的大殿,竟莫有點詩情畫意。

扶玉秋燒得腦子都成漿糊,想不通自己為何在這裡,他見到鳳凰第一反應就是——鳳凰傳承!

他神智昏沉,呆呆地張張尖喙,感受好半天,才意識到嘴裡叼著的鳳凰傳承不道什候又人拽走。

沒理智,扶玉秋的所有情緒都不受他的控製,當即“嗚”一聲,哭著罵道:“活閻羅……不是人,又把翎羽拿走!”

鳳凰:“……”

鳳凰沒想到他醒來第一句話便是這個,當即失笑道:“你是說鳳凰翎羽嗎?”

扶玉秋嗚嗚咽咽:“嗯。”

“你往後看。”鳳凰提醒。

扶玉秋乖順地蹦一下,轉身往後看。

空無一物。

鳳凰:“……”

鳳凰一言難儘地說:“你轉頭,彆轉身子。”

“哦。”扶玉秋扭頭一看,發現自己雪白的羽毛上,竟插一根金紅的鳳凰翎羽。

扶玉秋神誌不清,眼淚來得快、去得更快,當即高高興興將鳳凰翎羽叼著,往鳳凰身上湊。

“鳳、鳳凰,給你,給你的。”

鳳凰低頭注視著那根金紅翎羽許久,雖明道這隻白雀無多餘的心思,但長久以來算計的警惕作祟,還是讓他無徹底相信一個無緣無故對自己好的陌生人。

他道:“你不想要嗎?”

扶玉秋輕輕啾啾,茫道:“什?”

“這是鳳凰傳承。”鳳凰盯著扶玉秋好似幽潭般清澈的眼眸,一字一頓道,“煉化其中靈力便可一飛衝天,你也能結丹,順利化為人形。”

飛鳥靈獸修煉,以能不能結靈丹化為人形為標準。

好像化為人形,就能那些野蠻不化的獸類劃界限,獨自美麗。

白雀自破殼後便一直結不靈丹,雖在蒼鸞族有個“小殿下”的稱呼,卻也免不得各類人說閒話。

廢物,小飯桶。

甚至連個字都沒有。

他這種因沒有靈丹而備受冷眼折磨的人,最期盼的不就是得到機緣結丹化為人形,一雪前恥嗎?

這想著,本來隻是試探的鳳凰眼神越來越冷。

這種的誘惑,無人會抵擋得住。

見扶玉秋似乎在思考,鳳凰又加一句:“雪鹿族主說你體內有火毒,隻有鳳凰傳承能為你驅除經脈毒素。”

扶玉秋好像打個哆嗦,看起來有些糾結,連豆豆眼都皺成一條縫。

鳳凰冷淡道:“這你也不想要鳳凰……”

“人形……”扶玉秋突喃喃說,打斷鳳凰的話。

鳳凰:“嗯,人形。”

沒有鳥獸不想化為人形,這隻白雀也……

還沒想完,扶玉秋突“啾!”的一聲,生氣道:“不要人形!人形!不要!”

鳳凰:“……”

鳳凰懷疑自己聽錯。

扶玉秋神智朦朧,但本能對人類的厭惡讓他尾羽都氣得豎起來,他將腦袋埋在鳳凰溫暖的絨毛中,罵罵咧咧道:“人形可惡,我寧願一直是鳥也不要人形,可惡,好可惡。”

鳳凰:“…………”

他開始懷疑扶玉秋是不是真的一隻鳥。

怎可能有鳥獸不想化成人形,甚至連飛都不願意。

還怕高。

扶玉秋頭腦迷糊,加上不會罵人,隻能顛三倒四說著“可惡,好可惡”。

鳳凰沉默。

扶玉秋這一攪,剛才鳳凰心中那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

扶玉秋哼唧著不要人形,將口中叼著的翎羽往鳳凰身上插,好像這根翎羽已經“人形”這個可怕的詞畫等號,他要趕緊甩出去。

鳳凰無聲歎息,將鳳凰翎羽接過來。

扶玉秋這才鬆一口氣,又趴回鳳凰柔軟的羽毛上,蒙頭轉向的像是要睡。

頭頂占風鐸微微一響。

翎羽中的鳳凰傳承鳳凰牽引著緩緩灌入地下的陣中,隨著符紋運作,一點點化為雲霧似的靈力,悄無聲息彙入扶玉秋的經脈中。

鳳凰如火灼般的靈力將火毒吞噬,內府中的“靈丹”——水連青也十厭惡火靈力,本能地想要將鳳凰靈力驅除出去。

鳳凰冷眼看著水連青化為細小的水流,在扶玉秋經脈中妄圖驅散鳳凰火。

愚蠢的東西。

這水連青有些邪乎,仿佛是特意為熄滅鳳凰涅盤火而製作出來的,但凡水連青入鳳凰內府,那便等同切斷鳳凰涅盤重生這條路。

徹底地將不死鳳凰殺死。

若是在之前,鳳凰許是會故意引導水連青入體。

可現在……

他看著靠在自己身上、孱弱到五指都能將其碾成齏粉的白雀,不怎,突狠狠催動靈力,轉瞬刺入白雀內府中的水連青上。

水連青抽得劇烈顫抖,它似乎是開神智,根本不受扶玉秋操控,除遇到生死存亡才會出現。

“既你想偽裝成靈丹……”鳳凰淡淡道,“那就一直是顆靈丹吧。”

水連青一抖,察覺到鳳凰身上的殺意,無聲尖叫。

它本能想要從白雀的殼子裡逃出去,可還未離開內府,就一股雪山般的威壓強行鎮住,神智像是掉落深不可見底的幽潭中。

光亮一點點從眼前消散。

它好不容易生出來的神智像是一根弦連接著那點光,隨著不斷下墜、遠去,導致那根弦越來越緊。

越來越緊……

直到“嘣”的一聲微響。

弦斷。

水連青徹底變成一顆毫無神智的“靈丹”,溫溫順順蜷縮在扶玉秋內府中。

鳳凰將翎羽收回,垂眸看著昏睡過去的白團子。

扶玉秋體內的火毒已經鳳凰火悉數焚毀,水連青化為乖順的靈丹,終於將磅礴靈力從內府彙入白雀的經脈中。

三族稱為廢物小飯桶的白雀,終於有靈丹。

扶玉秋一無所,睡得更熟。

***

連續折騰一整夜,直到殿外紅噴薄欲出,朝陽透過雲霧傾灑九重天。

雲梯重新解封,鵷雛司尊明南送離九重天,卻沒有回流離道,反而轉道下凡間,前去鵷雛族。

“尊上,需要我去盯著他嗎?”雲歸蹙眉道,“他已曉鵷雛少族主非您的救命恩人,若是將此事告鵷雛族……”

仙尊為扶玉秋輸整整一晚的靈力,眉目間有些許疲色,但他看起來心情很好,懶洋洋翻著一冊泛黃的古樸籍,金瞳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未做停留,飛快掀過。

“不用,他畏懼也會幫我。”他漫不經心地道,“鵷雛族恨不得拿明南去給那什少族主殉魂,若是他失去我的庇護,下場恐怕比死還悲慘。”

雲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是近一個月冥府轉世的所有生靈嗎?”仙尊終於翻完厚厚的《轉世錄》,道,“是否有遺漏?”

雲歸:“冥府六道輪回皆由十殿閻王執掌,數千從無疏漏。”

仙尊將轉世錄闔上,擰眉思考。

雲歸小心翼翼道:“尊上想找什人嗎?”

“嗯。”仙尊心不在焉敲敲搭在雲椅扶上的兩指,“明南說鵷雛族預到他已轉世,可轉世錄上……”

雲歸道:“是何人?”

什人能讓仙尊如此記掛?

仙尊卻道:“我不記得。”

他涅過盤,隻留情感仍在,記憶破碎得根本看不清。

雲歸一訥訥,不如何為仙尊憂。

就在這,雲收從寢殿跑過來,喘息著道:“尊、尊上,白……小殿下有點不太好!”

仙尊霍起身。

九重天寢殿。

小小的白雀蜷縮在寬大的床榻之上,昏昏沉沉間根本無操控新“結”的靈丹,體內靈力不冒出一條草狀的水柱,倏地消失。

沒一會功夫,床上已浸濕大半。

仙尊快步而來,猛地撩開層疊雲帳,迎麵一股水流猛地襲來。

他伸一攔,蘊含著水連青靈力的水堪堪停在半空。

察覺到水連青凶悍的靈力,雲收一怒,咋咋呼呼道:“放肆!他竟想暗害尊上!”

雲歸:“……”

雲歸一言難儘地捂住弟弟的嘴,咬牙切齒道:“閉嘴吧你!”

沒看到這隻白雀連仙尊的床都躺嗎?

沒點眼力勁。

扶玉秋還在皺著眉,失控地憑空冒出一串串水流。

仙尊上前探查一番,眉頭一皺。

不是火毒發作,倒像是……

要化為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