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1 / 2)

“你再說一遍,我怎麼死的?”

“一個圍籠高台,我被綁在高處,頭頂懸著一把刀,刀被繩索牽引,另一端係在圍籠外,下麵是燃燒的燭台。不想讓我死,就得將圍籠外麵的燭台打翻。”虞秋忍著淚水重複。

虞行束點頭,“然後呢?”

“圍籠外麵有好幾隻露著獠牙的餓狼,隻要出去,就會被餓狼生吃了。”虞秋紅腫雙目淚流如泉湧,泣不成聲,“爹爹你就是這麼死的……”

虞行束沉默了會兒,給女兒遞了張帕子,奇怪道:“這不是逼著咱們父女倆必須死一個嗎,誰能想出這麼惡毒的法子?”

虞秋垂淚搖頭,澀聲道:“爹爹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哪能知道?”虞行束滿麵疑惑,“誰與你說我知道的?不應當啊,我沒得罪過什麼人,你大門不出,更不會了。”

虞秋懵了。

“丫鬟說你今日睡了許久,怎麼都喚不醒,可是三皇子那番話害你發了夢魘?”虞行束摸摸虞秋烏黑的長發,安撫道,“不怕,三皇子說話就是不中聽,今日散朝後陛下已經教訓過他了,賠禮不是已經送進府中了嗎?準是你夢魘纏身沒注意到。”

此時正是初春時節,鹿鳴宴剛過,距虞秋被三皇子嘲諷“美則美矣,可惜沒什麼腦子”才過兩日。

虞秋飲毒而死,再睜眼發現自己重回年初,她已發了半日的懵,好不容易熬到虞行束下值歸來,急忙將前世種種講與他聽,哪知他根本不信。

虞秋沒心思計較三皇子的事,著急道:“不是夢魘,是真的!千真萬確,我親身經曆的!”

此時的她長發未梳,淩亂地披在身後,柳眉緊蹙,眸中含淚,滿是驚懼與後怕。

虞行束見唯一的女兒這般憔悴,心疼極了,卻也不能任她將夢境與現實弄混了,輕歎一聲,循循誘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還有你齊叔呢,他總不能也不管你吧?就算他不管,你餘伯伯和延宗也還在呢。”

虞秋怔愣了下,然後眼淚決堤,往他肩上一撲,嗚咽道:“齊叔他……走了,餘伯伯不肯幫!”

虞行束愣住,這女兒被他養的嬌氣,但什麼事都不長留心上,他已許久未見虞秋這樣委屈了。

靜坐著讓虞秋哭了會兒,他琢磨道:“你餘伯伯暫且不說,葛齊又沒有親朋,他能走去哪兒?”

葛齊自虞秋六歲起就負責保護她,有一身好武藝,在府中算是半個主子,虞秋也沒想到他會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棄自己而去。

可事實就是如此,她爹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默然道彆後走了,一個閉門不見,隻留剛滿十六歲的虞秋在最困苦無助時風雨飄零,遭了許多苦難。

她解釋不清,怎麼說都不能讓虞行束信服,急得眼淚簌簌往下落。

虞秋抹著眼淚,忽地想起醒來時莫名出現在身邊的玉佩,急忙將東西拿給虞行束看,“我有證據,這個,這個是太子侍衛給我的,太子就是見了它才答應幫我的!”

“太子明德惟馨,澧蘭沅芷,行的是巋然君子風,就算沒人幫你說話,他也會幫你的。”虞行束擺擺手,耐不住虞秋將玉佩遞到他鼻尖上了,他頭往後仰粗略瞟了一眼,道,“這麼普通的玉佩算什麼信物,街道攤販上不全都是嗎?”

虞秋忽略了他對太子的評價,辯駁道,“你仔細看,它看著不起眼,但絕非普通物件。”

見虞行束不以為然,虞秋急躁,雖然她也覺得這玉佩很普通,但太子都認的信物,怎能是平凡東西。

“你不信?那好,你等著,我這就拿它去見太子,你看他認不認!”

“他不認識,會把你當做瘋子。他若是認識,會奇怪你從哪裡得到的這東西。”

虞行束的話讓虞秋一口氣沒能緩過來,捂著胸口咳了起來。

前者就算了,若真的是後者,太子一定會讓人來暗殺了她!說不準還是讓浮影來!

玉佩的事情被駁回,虞秋沮喪極了,蔫頭耷腦,風霜欺淩後的萼綠君一樣。

因為妻子早逝,虞行束對這個女兒多有嬌寵,最怕她流淚了,想哄她開心,就順著她的話問:“你說夢中爹死了,那爹可有什麼遺憾事?”

虞秋想了一想,爹爹死前確有遺憾,一是沒能早日將她嫁出,為她找個可靠的安身之所,二是……

她將眼中淚花眨去,認真道:“爹你最後悔拘著我修身養性,說該吃吃、該喝喝,人生在世,就該及時行樂。”

虞行束眉頭皺起,靜看她片刻,緩緩道:“秋兒,你老實與爹說,其實你就是貪口腹之欲了才編出什麼前世今生的夢吧?”

虞夫人在虞秋八歲時去世,那之後虞行束未再娶,精心養著這麼一個女兒,隻望著她康健長壽,故時刻遵循醫書上的養生要點:口中言少,心中事少,腹裡欲少,自然睡少。

口中言少,這一點他父女倆努力多年都未能做到。

心中事少,虞夫人就是思慮過重而死,這一點上虞行束尤其注意,多年來,把虞秋養得心寬體胖,萬事眼前過,心上不留痕。

腹裡欲少,虞家養生,每月隻有五日有葷腥,廚子不管做什麼,都是煮熟後灑一勺鹽,在家,虞秋最多隻能吃個七分飽。

自然睡少,府中沒人睡懶覺。

其餘的都行,就是口腹之欲難忍,虞秋自小就喜歡與餘延宗兄妹倆玩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餘延宗隔三差五會帶她去外麵吃些美味。

虞秋萬萬想不到,爹爹竟然這麼懷疑她,眼前有些發黑,扶著額頭道:“誰會為了吃編造……”

她倏地停住。

還真的有人會為了一口吃的編造謊言!

虞秋雙眸一亮,急聲道:“我知道了!爹爹你不信我,那你等著,再過幾日,四皇子會宴請六皇子,結果雙雙中毒,兩人還會大打出手。”

上輩子這事與他們府上沒有一點關聯,方才提及吃,虞秋才想到這茬。

“不許編排皇室!”虞行束嗬斥了一聲。

他顯然是不信的,虞秋不怕他嗬斥,也不與他爭辯,隻是高聲道:“你等著瞧就是了。”

與虞行束的談話不了了之,虞秋沒法讓他相信自己,隻能等,等自己所說的話成真,由不得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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