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C市,小雪,市中心醫院。

謝南觀握著號,尋了個角落坐下,整個人都陷進那一方狹小的空間。

高燒帶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謝南觀明明穿得很厚了,可依舊會因為冷而打顫。

他下意識緊了緊外套,效果卻微乎其微。

這個季節生病的人太多了,周圍的咳嗽聲不絕於耳,就連謝南觀自己也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將口罩往上拉了拉,滾燙的呼吸被儘數悶住,最終彙聚到一起不斷上竄,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本就因高熱而模糊不清的視線,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包括叫號用的顯示屏。

看不清楚外界的事物,謝南觀隻能努力集中精神去聽廣播有沒有在叫到他。

他一個人掛號、一個待診,沒有任何人可以提醒他注意號數。

所以他必須保持清醒。

看著周圍結伴而來的人,一股需要“陪伴”的渴望在心頭發酵,謝南觀顫抖著指尖拿出手機,打開了他和時薄琛的聊天界麵。

他和時薄琛最後一次對話是在三天前。

不,說聊天不太恰當。

因為屏幕上隻有他單方麵發出去的問話,時薄琛始終沒有給他半點回應。

謝南觀的手指滑動屏幕,恍然發現時薄琛已經兩個月沒回過他的消息了。時薄琛一心隻有公司的事情,經常忙到忘記時間,更彆提願意抽出時間陪他來醫院看病。

時家專做影視,橫跨國內外,在這個行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前陣子,時薄琛手底下當紅的新人演員被人爆出了黑料,嚴重損害了時家名譽。就連不怎麼關注娛樂圈的謝南觀,都覺得此次黑料鋪天蓋地地席卷了整個網絡,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而時薄琛身為時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召集公關挽回公司名譽,無疑是重中之重。

說來可笑,他和時薄琛在一起已經有三年,可他了解愛人的現狀卻總要依靠媒體爆料。

從24歲和時薄琛重逢交往,一直到現在,他們都保持這種若即若離的戀愛關係。

公司一旦有事,或者家裡的長輩叫他,時薄琛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轉頭離開。所以一旦和這些事撞上,無論謝南觀這裡有多麼艱難,時薄琛都不會理會他。

時薄琛願意分給他的時間,實在屈指可數。

謝南觀神色黯淡。

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他將手機按滅了,朝著那些在麵前來往的人悄然投去目光。

前排的一個姑娘忽然重重地咳嗽了起來,而陪在她身邊的男生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而後又從包裡拿出保溫杯,擰開遞了過去。

看著情侶間的相互安慰和陪伴,謝南觀忍不住看多了幾眼。

原來……有人陪是那種感覺嗎?

很快,他的視線越發模糊,耳邊的聲音不斷變弱,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

“先生。”

謝南觀應聲抬頭,看見了巡視的護士。

對上那雙深色眸子的時候,護士微微一怔。

那是一雙非常溫潤的眉眼,在對視上的瞬間就能讓人遐想到純潔無瑕的美玉。即便是在病中,青年身上的氣質也仍然溫潤,就像是打破寒冬的春風,悄然浸潤萬物。

青年茫然地眨了眨眼,護士這才回過神來:“先生,您的愛人沒陪您一起來嗎?”

謝南觀沒法一下就反應過來,緩了許久才聽懂護士在問什麼。

他有些吃力地搖搖頭:“我一個人來。”

靜了片刻,又小聲說:“他不會來。”

護士隱約猜到,青年口中的那個人,是青年的愛人。

病成這樣都不來,對方真的愛這個漂亮的青年嗎?

護士禁不住皺起了眉頭,說:“先生,您現在的狀態不太好,最好還是給您的愛人打個電話,叫他過來陪您。”

掙紮片刻,謝南觀還是接受了護士的建議,說了聲“謝謝”後,他抖著手指、模糊著視線撥通了時薄琛的電話。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發燒,他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大概是燒糊塗了,他竟然祈盼時薄琛能接,但鈴聲響過一會兒後,話筒裡傳來了毫無情緒波動的電子音,潑了他一盆冷水。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再打,還是同樣的回複。

謝南觀沒有打第三次。

時薄琛不會來陪他。

-

辦公室裡。

調成振動模式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會議室裡的所有目光都挪到那部手機的主人身上,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而手機的主人——時氏集團總經理時薄琛,雙手交疊,指尖一下一下地點著桌麵,臉上情緒不明。

大約一分鐘後,振動猝然停止。但很快,又“嗡嗡”作響。

“時、時總......”股東裡占比較大的股東冷汗直流,硬著頭皮提醒,“您的電話......”

時薄琛淡然瞥了手機一眼,淡漠的眼神又掃過那個股東的臉。

他緩緩啟唇,語氣緩慢卻讓人不寒而栗:“不重要的電話,繼續。”

-

謝南觀走出醫院時,雪已經停了。

等回到家,謝南觀最後一點體力也消磨殆儘了,他索性放任自己躺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相比發燒時的難受,被時薄琛撂到一邊不理會的難受更甚。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的,可他還是會在意。

十年的愛,就像是長了血肉,怎麼可能一下就割舍。

謝南觀將身子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從窗外透進來的燈光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破碎的光影,怎麼也拚湊不起來。

沙發上搭著一件時薄琛的外套,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木質香。

聞見這味道,謝南觀想起自己和時薄琛最近的一次親熱。說是最近,也是兩個月前了。

就是在這裡,時薄琛將他壓在身下,貌似親密無間地親吻他、愛撫他。

看了一會兒,謝南觀終於將外套扯了過來,近似貪婪地嗅著上麵殘留下的餘香,像一隻渴望主人憐愛的寵物。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他隻能將一切過錯歸於發燒,好像這樣才能好受一點。

恍惚之間,他聽到了開門聲。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為身體滾燙而出現的幻覺,但還沒來得及思考,他就被突然亮起來的燈喚醒了大半意識。

燈光刺得他眼睛難受,等適應過來,便對上了時薄琛略帶冷冽的眼神。

謝南觀不由得愣住。

這個讓他朝思暮想又恨透了的人,此時此刻終於站在了他的麵前。

“時薄琛......”謝南觀有些尷尬地將懷裡的外套藏了藏,但無濟於事。

他迷離著眼神,看了時薄琛一眼。

男人神色淡漠,眸光陰沉晦暗,心情看起來相當地不好。

時薄琛看見了謝南觀聞衣服的動作,也看見了他藏衣服的慌亂模樣。

這讓他的心理獲得了巨大的滿足,剛才的不悅也逐漸被撫平。

他喜歡看謝南觀沉醉的樣子,隻要是這個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就會微微地眯起來,像一隻慵懶的、討好主人的小貓,愜意地尋求主人的寵愛。

那是他的貓,眼裡隻有他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