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飆(1 / 2)

天真 銀山堆 5448 字 4個月前

“媽媽,我其實,早就忘了很多我和她之間相處的細節了。”葉崇靜跪坐在一塊石碑前,毫不在意藏藍色的西褲沾上了地上的泥土。

“現在我並不愛她,也不恨她,之所以還能聞到荔枝的味道……”她的身體裡冷冷的,血液,心跳和頭腦中的情緒都是冷冷的,可是跪坐在母親墓前,她想對母親說,歸根結底,我是覺得自己太痛苦了。

痛苦的沒有辦法,總幻想有個人能幫我分擔,就越發地懷念曾經的感受到過的戀愛溫情。

她想把這句話說出口,可終歸說不出口。是不想把這樣難以排解的情緒說與母親知,還是想要自我逃避,她不得而知。

她帶了一束小小的白色洋桔梗送給母親。這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

媽媽生了很久的病,到後來沒有再住醫院,一直住在家裡。爸爸從來不在家,那時候家裡沒有其他人,除了阿姨之外,每天她上幼兒園回來,家裡就隻有她和媽媽兩個人。

她每天從幼兒園放學的時候,家裡的司機都會在半路停下,她會下車,去買一束新鮮的白色洋桔梗,回來的時候,換下昨天的舊花,插在媽媽床頭的花瓶裡。

媽媽雖然很虛弱,但會支撐著坐起身來,摸摸她的頭發,問她今天在幼兒園裡怎麼樣。

她那時候分享欲和表演欲都是異常的旺盛,會把所有的小事事無巨細地告訴媽媽,連在幼兒園吃了什麼甜點都要一樣一樣數出來。

不論她說什麼,媽媽都始終望著她微笑。床頭總擺著一個果盤,放每天的新鮮水果,媽媽不能碰刀,沒辦法幫她削去果皮,在山竹上劃上十字口,就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給她剝一隻橘子,把橘子上的白筋也摘去,然後看著她吃。

那時候橘子不應季,沒有那麼甜,可她還是一瓣一瓣地塞進嘴裡,酸酸的汁水在她口腔裡迸濺,酸得她含著兩包淚,對媽媽使勁點頭,說很甜!

媽媽就撲哧笑出了聲,告訴她酸的話不要強吃,一邊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擦過她的睫毛,擦去她小小的淚珠。

葉崇靜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擦過墓碑上的凹陷,上麵刻著媽媽的名字:文蕙。

爸爸當時告訴自己已經定好了小學,要去嚴格的寄宿學校,她又生氣又難過,害怕這樣的話就一周才能見一次媽媽。

最後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因為她還沒來得及上小學,媽媽就去世了。

後來她想可能是上寄宿學校的緣故,家裡的一切在她的眼裡變得非常模糊。媽媽去世,爸爸有了新妻子,帶來了二弟葉崇仁,很快地,生下了雙胞胎葉崇和和葉崇佳。

又過了一些年,這三個孩子的媽媽離了婚,選擇離開了這個家庭,可是孩子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爸爸。

因為如果不姓葉的話,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葉崇仁整餐晚飯說得唯一有道理的話,就是這個。

“媽,如果是你,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呢?”葉崇靜低聲問道,“從第一步就錯了,越走越發現沒有其他的選擇。”

微風掠過景仰園茂盛的草木,枝葉搖動,聲響簌簌,她的母親在地下沉眠,一言不發。

葉崇靜不再說話,她靜靜地跪坐著,也並沒有思考任何事情,隻是望著麵前的墓碑,魂遊天外。

她珍惜這樣發呆的時刻,可她經常發現,在這種珍貴的靜謐時分,她可供用來回憶的溫馨事情卻是格外的乏善可陳,並且愈想,就愈加痛苦。

媽媽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裴荔也永久地退出了她的生活,她想找到一些幸福的碎片,但這些碎片無一不邊緣鋒利,將她的思緒割得支離破碎。

忽然,她身旁的手包微微震動了一下,她打開,手機鎖屏上跳出關韻的一條消息:沒有花了。

她不知怎麼,驟然間心驚肉跳,點開發現消息後麵跟著一張圖片,喜茶花盆裡的蝴蝶草植株翠綠,關韻說:媽說再修剪一下,下次開花會開得更多的。

葉崇靜看了一會兒這條消息,隨後,她什麼也不想,徑直按下語音鍵:想出來玩嗎?

那邊的回複很快,沒能給她撤回反悔的機會:啊?去哪裡玩?

兜風。葉崇靜站起身來,撣了撣褲子上的泥灰,又發了一條完整的語音:跑山路兜風,去嗎?想去的話,半個小時後在小區門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