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白駒過隙, 匆匆略過橫濱這片混亂之地,四年時間一晃而過。有東西改變了,也有東西一如既往:
比如玩家的遊玩興趣。
清晨, 一縷陽光灑進室內, 床上的女孩睜開眼睛,眼神卻格外清醒。
【親愛的玩家您好:】
【歡迎回到imoto模擬器!】
視網膜上熟悉的載入logo消失, 櫻井裡奈蹬了蹬腿, 一溜煙從床上爬了起來,神清氣爽。
美好的假期,從imoto模擬器開始~
沒錯, 玩家放了暑假, 有了寶貴的假期,總算不用每天擠時間玩遊戲了, 大好的假期, 她愛怎麼玩怎麼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用社交生物西園惠的話來講, “像鼴鼠終於縮回小窩裡一樣安心”。
對此,分彆前, 鼴鼠裡奈的回應是一個友好的中指。
穿好衣服,裡奈推開門, 哼起歌,在穿衣鏡前整理衣服的弧度, 窗外燦金色的陽光灑在地板上,暖融融的, 很配她今天的淺棕色呢麵長裙。
鏡子裡的少女身形修長,眉目如畫,海藻般的卷發披散在身後, 已經漸漸褪去孩子氣的臉光彩照人,柳眉圓眼,眼角微微上挑,鳶色的眸子清透見底。一身暖棕色的及膝長裙更能凸顯她的身材,脖頸上,一枚貓眼寶石閃閃發光。
清透,冷靜,少女身邊環繞的氣氛如同雪山清泉,如同春風拂麵般舒適。
“啊,真不愧是imoto模擬器的審美。”
左右欣賞了一下鏡子裡的少女美麗的容顏,玩家感歎道。
穩穩的,很安心。
這張臉的美貌,可以說,如果換成另一個毫無反手之力的少女長成這樣,一定會遭到無數牛鬼蛇神的惡意覬覦。
……不過如果有誰敢把念頭打到她身上,那就自求多福吧。
“滴滴滴。”
裡奈疑惑挑眉,抓起餐桌上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明亮的屏幕上正是“森鷗外來電”。
“莫西莫西?”
“啊,裡奈醬嗎!”電話裡傳出幼女可愛的聲音,“居然這時候才接電話,裡奈醬不會才醒吧?愛麗絲可是好早好早就起床啦!裡奈醬什麼時候來看愛麗絲啊——”
催什麼催,黑心醫生,付了調查費用也不能把打工人當狗一樣用啊!
心裡吐槽,裡奈嘴裡還是輕聲細語:
“下周六之前,一定,好嗎?愛麗絲很早就起床啦,幾點起的啊?”
“誒多……大概是早上六點鐘?反正太陽都沒起床的時候,愛麗絲就已經起來啦!”
“我猜肯定是黑心醫生把你叫起來的,他睡不了懶覺就算了,還要把可愛的愛麗絲也一起喊醒,真是太可惡了!”
“誒?”萌萌的蘿莉愣了一下,“是這樣嗎?”
“是啊。”
“等等等等,怎麼又變成我的錯了啊!愛麗絲醬~彆踩我,好痛!”
手機那端傳出男人驚慌的聲音。
哼,叫你偷偷摸摸聽牆角。
一邊扶著玄關的櫃子提鞋,一邊拿著手機笑眯眯地挑撥離間,果然,沒一會兒手機那邊就傳來愛麗絲嬌憨的大喊,混著男人的求饒聲,聽得玩家無比舒適。
該。
無聲吐了吐舌頭,關掉手機,切斷嘈雜的聲音,裡奈神清氣爽,推門而出,和樓下正在澆水的房東大叔打了個招呼後上了車。
望著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象,裡奈托腮,思緒不停。
幾年前,發瘋的老首領全橫濱通緝紅發少年,有的敗類趁機擴大範圍大肆清除異己,街道上幾乎人人自危。
同樣是紅發的大叔和作之助庇護了很多被追殺的紅發孩子,也因此遭到了港口黑手i黨的瘋狂報複,房東大叔就是在一場混戰中被狙擊重傷,作之助也被埋伏襲擊,徹底激怒了佛係的玩家。
那一日,潛伏在鐳缽街屬於玩家的勢力首次出現在橫濱的黑暗麵中,靠著精妙絕倫的戰術安排和準到驚人的心理戰硬生生抗住了港口Mafia的數次圍剿——
前者歸功於玩家的異能力[孤獨自白],而後者,則是太宰治的手筆。這對原本默默無聞的兄妹一戰成名,成為橫濱黑暗勢力裡炙手可熱的新星。
最終,愈發瘋狂的老首領癲狂的作風惹了許多不滿,被潛伏了兩年的森鷗外抓住破綻,聯合太宰治,一舉殺死了病床上動彈不得的老首領,成功繼位。
不過對外宣稱的說辭是老首領臨死之前,親自把位置傳給貼身醫生,證人就是太宰治。
睜眼說瞎話,主打一個隻要你不能證明我在撒謊,那麼這就是事實。
隻不過這件事唯一讓玩家不爽的就是——
進入港口Mafia混了個一官半職後,屑哥哥增添了一項新娛樂方式:把自己用繃帶綁成粽子,再扔到隨便哪條河裡飄蕩,期待哪個好心人能把他撈起來,經常被警察首先聯係到的就是他的妹妹:春日裡奈。
經常被半夜打電話叫醒的玩家:……真是夠了。
坐著港口Mafia的車來到總部大樓。
電梯在前台甜美的微笑中關閉,裡奈望著窗外逐漸變小的橫濱,對著這熟悉的景觀,打了個哈欠——
就算玩家有時間跳躍大法,她投入在這個副本的時間也夠多了,換句話說,她有點厭煩了。
不是說橫濱的人們有多麼不好,而是同樣的場景經曆太多,會失去新鮮感。沒有挑戰性的生活,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她還有彆的副本要過,不可能安安分分在遊戲世界裡把橫濱的存檔過到老死。
雖然玩家的興趣逐漸消退,但她對每個NPC的愛都切實存在。
所以至今,她都沒有像屑哥哥一樣主動尋死,而是靜靜等待著一個機會,和這個世界來一場盛大的告彆。
“叮”
裡奈眨眨眼,電梯到達頂層的聲音喚醒了她。
沿著莊嚴肅穆的走廊一直向前,最儘頭的門後麵,就是港口Mafia最新任首領——森鷗外的辦公室,也就是在這裡,屑哥哥被他拉到了同一條戰線上,被迫成為了他上位的證人。
在守衛的視線裡,她不慌不忙推開門。
不怕,反正求人的是孫子,隻要他還有事要求她,港口Mafia就永遠不能對她和太宰治做什麼。
“愛麗絲,我來看你啦。”
門後,趴在地毯上畫畫的金發蘿莉丟開畫筆,瞬間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倒她的懷裡蹭蹭:“好耶,裡奈你終於來啦,我都快想你想得生病了!”
“真的嗎?明明是森醫生總拜托我去調查一些有的沒的,這一個星期都沒怎麼消停,才沒時間來看愛麗絲的呢。”
裡奈笑眯眯揉了揉她的頭。
她其實並不知道愛麗絲到底有沒有自我意識,是不是座位後的老男人惡趣味發作的影帝產物。
但並不影響她喜歡愛麗絲,樂於看愛麗絲欺負森鷗外。畢竟是不是真的,對她來講有什麼區彆呢?論本質,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可以稱之為“虛假”,都是由無數代碼組成的數據,那又怎麼樣,她照樣樂於沉浸其中。
眼見愛麗絲的眉毛又皺了起來,氣鼓鼓看向某個黑心首領,裡奈不厚道地勾起嘴角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森醫生。”
她永遠不會喊他“森首領”,成熟的玩家知道,微末相識的情誼對身居高位的人來說,是多麼難得的溫情。
你看,座位後麵的男人不就罕見地沒有擺任何首領的架子嗎?
裡奈不在乎他是不是在演戲,人的情感永遠不像猜硬幣一樣隻有單一的結果,誰知道他親近的笑容下到底摻雜幾分真情實感。
隻要有那麼一分,他是單純為了她的到來而微笑的,對於萬事以利益為衡量的[森鷗外]來說,這一分,就足夠了。
“裡奈醬每次來,愛麗絲都會好幾天不理我,唉,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黑發紫眸的男人曆經了兩年潛伏,兩年平亂,如今已經完全褪去[森醫生]的圓滑,成為了合格的黑手i黨首領了。
透過他開始爬上細紋的眼角,裡奈看到了時間對一個人的改變。
一肚子壞水。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抱起身邊跳腳的愛麗絲,絲毫沒在意老男人抽動的嘴角,直接坐在他身邊的待客椅上,處於伸個脖子就能看到他桌子上文件的距離。
“我可不想見你,每次看見你準沒好事,說吧,叫我來又乾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裡奈醬真是冤枉我了,難道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一下我這個老人家嗎?”森鷗外裝作被冷待的樣子,把手上的筆一丟,抱怨道,“我在這個辦公室都快被文件給淹沒了,也不見裡奈醬來幫幫我。”
幫你,用我的異能力?[孤獨自白]倒是可以辦到,就怕我敢看,你不敢給。
她正想開口嘲諷他惺惺作態,但話還沒出口,就被笑眯眯的老狐狸截住了。
“可彆說我逢場作戲啊裡奈醬。”
在她愈發嫌棄的眼神中,老男人從桌上抽出一遝文件,竟然真的扔到了櫻井裡奈身上。
“喏,這可是一手消息,裡奈醬,除了我,這整個港口Mafia,可誰都沒看過,”森鷗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笑眯眯道,“怎麼樣,這種僅次於首領的感覺?”
這麼會PUA,難怪你做老板呢。
“這榮譽愛給誰給誰,反正我不要,”攏好身上的紙張,一眼也沒看,裡奈反手塞進懷裡的愛麗絲手上,主打一個反PUA從我做起,“而且,我又不是港口Mafia的成員,這榮譽怎麼也落不到我頭上吧?”
森鷗外的笑意更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的拒絕。
“如果說,這份文件,和你,還有你身邊的人的性命,息息相關呢?”
櫻井裡奈玩弄愛麗絲裙子配飾的動作一頓,抬頭,淡淡道:“你什麼意思。”
威脅她?
森鷗外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帶著一股馥鬱的葡萄酒的味道,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得到她一個冷然的白眼。
“裡奈醬,這世界上沒有人能一直一帆風順,所有幸福都要靠自己抗爭,用雙手掙取,我是如此,你也一樣。”
“兩年前的動蕩,得益於你和太宰君的幫助,我坐上了現在這個位置。”
“現在,一場無形的風暴正在形成,坐在瞭望台上的我觀測到了它來的跡象,第一選擇把它的消息分享給了你,這是我的回報方式,或許按照你對我的理解,叫它‘利益交換’也可以。”
“但是……”
沉吟了一會兒,他在她麵前蹲了下來,深邃的紫色瞳仁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她從中隻能看見誠懇: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手裡被塞進一把冰涼的刀。
“逢場作戲也好,真情流露也罷,你唯一要記住的事隻有——隻有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任何局麵中活下來。”
白手套粗糙的織物感包裹她的手指,然後,強硬地讓她合上手掌,冰涼的金屬刀柄緊緊陷在手心,掙脫不得。
首領辦公室略顯昏暗的環境,襯托得兩人間的氣氛更加緊張。
森鷗外罕見的強硬態度讓玩家有點新奇,還有點害怕。
最終,出於對自己能力的絕對信任,裡奈總歸沒有做出什麼反抗的行為,儘管這種距離下,她隻要一動手就能把刀子插進他的胸膛裡。
不得不說,她反而有點喜歡這樣露出一點點真實性格的森鷗外,溫和搞笑的外皮下藏匿著冷酷無情的內心,讓玩家天生的窺私欲前所未有的爆棚,因此,她比起肢體被強硬鉗製住引起的抗拒,她精神上窺見了他溫和外表之下泄露的一絲絲冷硬時得到的滿足感更讓她喜歡。
換句話來說,在他身體上企圖控製住她的抗拒的同時,他又何嘗不是在被玩家反向窺視呢?
“按照森醫生這麼說,這份文件,我是必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