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於港口黑手i黨勢力範圍下的一所彆墅, 大名鼎鼎的“重力使”的住所。
下午三四點鐘的太陽能照亮彆墅緊閉的大門,卻照不亮黑壓壓的屋子。
窗戶被屋子主人用百葉窗遮好,從外麵看隻能看到白慘慘的窗葉。
黑發少女站在門口, 耐心地一聲又一聲按著門鈴。
“叮咚”
“叮咚”
一分鐘。
五分鐘。
裡奈無聊地踮踮腳,漫長的等待時間過去了,房子裡依舊無人應答。
換成平常, 她也不會等這麼久,今天單純是接到了[森鷗外]的請求——
【裡奈醬要去看看中原君嗎?自從上次做完任務, 他的手下大概有天沒見到他來訓練場了, 很讓人擔心呢。】黑發老狐狸這麼假惺惺說著, 把她趕了出來。
自說自話的態度真氣人。
深深吐出一口鬱氣, 裡奈摸了摸眼前緊閉的大門,心緒流轉間, 想起關在港口Mafia的[暗殺王]保爾·魏爾倫。
如果[中原中也]不是人類, 而是基於荒霸吐的封印裝置產生的人格的話,那麼[中原中也]來說,過往及未來的一切將發生看成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麼,他這段時間的閉門不出也就有了解釋。
不過就算自我療傷, 閉門不出天也太長了,就算是人造人, 進食也不能被憑空進化掉吧?
深深歎了口氣,裡奈從包裡拿出鑰匙插進門鎖裡。
哢噠。
緊閉的大門應聲而開。
陽光透過她的背影, 直直灑入黑洞洞的室內,光線逐漸減弱, 隱匿在門口不到兩米遠的地板上。
大敞的門如同某種惡獸張開的嘴,期待被誘餌吸引的獵物主動走進陷阱內,化作它的養料。
嗯……酒味。
裡奈抽了抽鼻子, 敏銳聞到了紅酒的味道。
一點點酸,一點點澀,酒精的味道摻雜一絲果味和淡淡的醋栗味,無形無色,卻又無比鮮明地占據了整個空間。
當啷。
櫻井裡奈低頭,目光順著緩緩滾進黑暗中消失不見的酒瓶緩緩前進,隨即,耳邊傳來了玻璃碰撞的聲音。
好安靜。
在牆壁上摸索了兩分鐘,一個開關也沒找到,裡奈無奈,隻好摸著黑往裡走。
屋子裡沒有聲音,安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迷醉的酒味溢滿整個空間,她在一片昏暗中摸索,上沒有頂端,四周也看不到邊際,仿佛這裡是從世界中切下來的一角,被所有人都遺忘在腦後。
“中也……?”
按照腦子裡中也家的結構圖磕磕絆絆摸著扶手上了二樓,裡奈輕聲呼喚,卻什麼回應都得不到。
難道人還在臥室?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裡奈扶著牆壁推開了虛掩著的臥室門。
“唔……好濃的酒精味。”
一打開門,濃厚的酒精味道撲麵而來,過於刺激的味道讓毫無防備的裡奈眼前一暈,似乎光是呼吸兩口就要醉倒在地毯上了。
或深或淺的酒瓶歪倒在地毯上,深灰的地毯被深紅色酒漬粘黏。床頭櫃,牆角,床邊,放眼望去,整個臥室裡到處都是酒瓶。
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玩家下意識捂住口鼻後退了一步,有點震驚。
“嗯……誰?”
黑暗中傳來少年低沉沙啞的聲音,又含糊又籠統,迷迷糊糊的,帶著被吵醒的不悅。
“中也?太好了,你果然在家,”猶豫了一下,裡奈小心翼翼補充道,“那個……中也,你沒事吧?”
“……”少年的聲音頓了一下,好像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似的,迷迷糊糊的,慢慢地說,“哦……是裡奈啊……你怎麼來了……”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的尾音被他吞進肚子裡,聽不清楚。
“中也,中也?”
“……”
黑漆漆的房間內,少年沒再回答。
“中也……算了。”
裡奈放棄叫醒他了,眨了眨眼適應昏暗的視野,輕手輕腳躲開地上的酒瓶,蹭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借著百葉窗稍微透進來的一絲微光,裡奈才看清現場的情況:
幾乎被瓶子淹沒的少年跪坐在地毯上,上半身趴在床邊,以一種略顯潦草的方式睡得正香。
帽子歪斜倒在床單上,襯衫,西裝褲,手套,渾身上下還是工作時候的裝束,隻有他的外套掉在地毯上揉搓成一團,滿是褶皺折痕,眼見是不能再穿了。
不知道多久沒睡覺的中原中也把頭埋在臂彎裡,蜷縮著安然睡去了。
心理學通常上把蜷縮的睡姿解釋為缺乏安全感的姿勢,更接近嬰兒在母體內的姿勢,在失去外部安全感之後,人會下意識蜷縮起來,作出“自我擁抱”式的睡姿來緩解焦慮和不安。
裡奈在心中分析了一下,隨即歪著腦袋笑了笑。
不論少年的存在形態究竟為什麼,但光從心理角度出發,毋庸置疑,他更接近人類呢。
攏起裙角,少女自然而然撇腿坐在他身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輕聲問道:“醒醒,中也,彆睡了,你還好嗎?”
“唔……”
被打擾了清夢的少年動了動,從嗓子深處擠出幾聲咕噥,蛄蛹了一下,又恢複了平靜。
叫不醒呢,宿醉好嚴重。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此時此刻,玩家應該做的就是強製把人叫醒,然後再打著關心的幌子深入少年此刻脆弱的心靈,打破他的防線,直到脆弱的少年將自己的一切全盤托付才對。
隻不過……
輕輕摩挲了一下少年露在臂彎外麵泛紅的脖子,裡奈眸色加深。
他太瘦了,俯麵向下的姿勢讓他脖頸後的小塊頸椎骨明顯凸起,這塊骨頭撐起薄薄的皮膚,有種驚人的美感。
玩家臉上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右手的食指在這塊突出的骨頭上劃過,感受著薄薄的皮膚和組織滑動的感覺,灼熱的溫度沁染她的指尖。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破而重生。
有的心靈破碎後再被粘好,裂紋反而會成為獨一無二的標誌,而有的心靈一旦破碎,變再也回不到原來完美無瑕的美。
[中原中也]太多純粹,她不想在這件搖搖欲墜的藝術品上增加讓人心碎的裂痕——一個高潔靈魂的墮落,無論何時,都讓擁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的玩家唏噓。
果然,我還是做不到那麼鬼畜啊……
“算了算了,算我大方,好人做到底吧~”
歎息一聲,放棄心中的鬼畜想法,挽起袖子,裡奈彎腰,整個人貼近中原中也,然後伸出雙手。
一手扶在身後,一手塞進腿彎,雙腿岔開,胳膊稍一用力——清瘦的少年被外力強迫往後倒去,正好撞了她滿懷。
一股濃厚的酒味混著硝煙味撲鼻而來,裡奈撇過頭,無聲咳嗽了兩下,掂了掂懷裡的身體,有點擔心他的健康
作為一個十六歲少年來說,這也瘦的過分了吧。
難道是玩弄重力的代價嗎?這幾年身高也沒怎麼長
一米六五的裡奈抱著他,居然意外不怎麼費力。
或許是宿醉的威力太大,也或許是熟悉的味道並沒能觸發他的警惕,直到裡奈抱著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懷中的少年居然隻是發出了兩聲她聽不懂的囈語,便扭頭繼續睡去了,一點也沒反抗,乖巧得讓人咂舌。
中原中也向來是“狂妄不羈”的,就算在裡奈麵前也很少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更彆說像這樣毫無防備地袒露自己的睡顏了。
……說實話,有點萌。
站在床邊好好欣賞了一會美少年的睡顏,感覺身心都受到洗禮的玩家嘴角微微上揚,單膝跪在床上,動作輕柔地把“睡美人”殿下放下。
趁著他還沒徹底陷進床墊裡,輕微調整了一下他的姿勢,好讓他一覺起來不會斷掉脊椎。
忙碌了好一陣,臉頰酡紅的橘發少年才被正正擺好,像沉睡在森林裡的白雪公主一樣,雙手交疊在小腹,緊閉雙眸,胸口緩慢而有規律地起伏。
果然還是累壞了吧,身體和心理上的重擔都太大了。
坐在床邊,裡奈垂眸,細細摸了摸他發燙的臉頰,心中湧上一股憐愛。
褪去“重力使”的名號,眼前的人才隻有十六歲,如果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中,十六歲,正是讀書的年紀,或許還在為作業發愁。
因為喝酒而灼熱的臉上雙眸緊閉,失去囂張放肆的神情,這張清瘦的臉終於顯現出和“少年”有關的稚嫩青澀,依稀可見孩童時期的影子。
可惜,十六歲的[中原中也]早已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就像他們初見之時他說過的那句話一樣——“好人,在鐳缽街不是個褒義詞”。
暴力和血腥是黑手i黨的生存法則,個人的武力是無法和集體的規則相抗衡的,無論是誰,想活下去,就要勇敢地掠奪,侵占,毫無憐憫之心地碾碎敵人。
腦子裡突然想起屑哥哥對中原中也“爛好心”的評價,裡奈忍不住勾起嘴角。
怎麼看都是哥哥的惡意揣測嘛。
論心,[中原中也]或許不是個壞人,但論跡,他絕對是個合格的黑手i黨。
“睡吧。”
一雙手輕輕抹開他緊皺的眉頭,把濕漉漉的劉海分到一邊,然後解開了他緊繃的襯衫領口。
做這些時,她的眼中沒有旖旎和曖昧,隻有對一盞脆弱的瓷器的愛護和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