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頹敗,亦有一戰之力;猛虎雖勇,不免因勇輕敵。
這,便是慕九思的一線生機。
猛虎本就因失卻了慕九思這隻嘴邊的鴨子而暴躁,偏新目標蛟龍又一時難得,更添幾分狂躁。
如今眼見這蛟龍隨水流而來,正是那蛇頭上落的蒼蠅——不請自來的吃食,猛虎又豈會拒絕?
蛟龍雖已窮途末路,可事關生死,又豈能甘心就縛?少不得也要奮力一擊。
兩獸爭鬥嘶吼聲不絕,蛟龍到底衰弱,強提的那一口氣很快消耗殆儘,終於被猛虎抓住時機,一口咬在它頜下。
逆鱗受襲,蛟龍全身鱗片炸起。
它多年吸收日月精華,修得的一顆龍珠便藏在逆鱗之下。也是因此,方才被遠火自腹中襲擊,尚能生機尤存。
隻要給它時間,任它伏於水中汲靈氣修養。天長日久,不難恢複如初。
隻可惜,明著有猛虎要吞它裹腹,暗中又有慕九思想讓它魂歸九泉,它是不死也得死了。
大約是感應到自己死期將近,蛟龍發出一聲哀鳴。趁著猛虎得意鬆懈之機,殘破的身軀猛然甩動,將猛虎牢牢用龍尾鎖縛,下一刻便自曝了龍珠。
再次被被爆破的衝擊力拱出去的時候,慕九思的心情與前番已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躺在雪地上呼呼喘氣,哪怕被寒風嗆得直咳嗽,也擋不住要笑的衝動。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咳……”
劫後餘生。
等他緩過一口氣來再看水麵,先前升起來的柱子早就在他與蛟龍打鬥時儘數落下去了。
好在這柱子不是一次性的,等他重新凝聚了靈力再次升起便罷了。
如今龍虎皆休,肉眼可見的危險解除,慕九思卻仍舊不敢放鬆一絲心神,生怕陰溝裡翻了船。
直到踏著柱子登上那仿若處於異次元的蒼翠山峰,尋到了九鳳閉關之所的洞口,他才長舒一口氣,激動地喊道:“阿離,阿離,你在裡麵嗎?”
過了片刻,才有微弱聲響自洞內傳出,“九哥,我在這裡。”
慕九思應聲衝了進去,就見陸離蜷縮在雲床之上,毛發具已白霜凝結,臉色紅中泛紫,顯然冷入骨髓。
“阿離!”他急忙上前,二話不說就把陸離抱了出來,借著洞外溫泉的熱氣徐徐暖化他。
見他滿身血跡,陸離僵硬的手指猛然揪住他的衣衫,“九哥,是誰傷了你?”
“這血不是我的。”他笑著朝池水努了努嘴,“喏,水中孽畜已粉身碎骨,那入山之時害我們的畜生,也已魂歸地府,受十殿閻羅審訊去了。”
陸離這才心神一鬆,方才強行活動的指掌才察覺到了疼痛,不由抖著手“嘶~”了一聲。
“你這小子,自己的手,當心點!”慕九思笑著握住,用溫和的水靈氣小心翼翼地溫養他手上凍傷的經脈,嘴裡數落道,“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覺得冷了,不會跑出來暖和暖和?”
陸離道:“九哥讓我在原處等著,我就在原處等著。我知道,九哥一定會尋到我的。”
慕九思笑罵一聲,“真是個傻小子!”
陸離嘿嘿一笑,便雙眼發亮,對慕九思獻寶,“九哥,這山洞中水靈氣極為充足,又恰好成了無主之物,不如咱們就占了去,日後給你閉關用。”
“巧了。”慕九思笑道,“我也發現一處火靈聚集之地,你若在那處閉關,一日千裡不在話下。”
陸離喜道:“如此一來,你我兄弟同在一山,不必分離豈非天意?”
慕九思笑道:“既是天意,到不好拂逆了。”
陸離又道:“正好此處又因陣法有了這麼一個溫泉池,山峰也因陣法蒼翠,草木之氣彙聚,恰合絳珠妹妹的脾性。”
慕九思索性便把絳珠請了出來,放在溫泉池邊。
絳珠草慵懶地伸展著軀體,一看便是剛睡醒。
想到慕九思在浴血奮戰,自己也被凍得奄奄一息,這丫頭卻躲在絕對安全的地方呼呼大睡,陸離心中不平,哼了一聲,“我看你不該是顆絳珠草,該是豬籠草才對。”
絳珠晃了晃枝葉,很認真地告訴他,“阿離哥,我隻吸收各類靈氣,並不喜靈物肉身。”
豬籠草善以自身蜜水誘敵深入,待蚊蟲飽食了蜜汁,才驟然驚覺:己身亦將為他人所食矣!
洪荒因果循環,最速莫過於是。
陸離嗤笑,“你愛吃什麼又有何關係?或許你就不該是草,投胎做隻小懶豬才對。”
這句可謂直白至極,饒是絳珠尚且稚嫩,又豈會聽不出來?
“九哥,他罵我。”
陸離“哎喲”一聲,臉色煞白,仿佛疼極了,卻仍堅持解釋道,“九哥,我隻是……隻是和妹妹開個玩笑而已。”
麵對遞到眼前的一盞濃茶,慕九思低頭看看池中凍傷未愈的弟弟,又扭頭看看委屈巴巴的妹妹,一時不知該不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