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隨著夏後桀遷都商丘,天下諸侯蠢蠢欲動者,何止薛國一邑?
多次征戰失敗,兩次被逼遷都,已經讓天下諸侯徹底確定:夏部族已經沒有了彈壓天下的能力。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有野心的不止商君一個,商君可以逼走夏桀,他們又為何不能效法一二?
仲虺要等的時機很快就來了。
天下諸侯開始相互征伐,百姓民不聊生,在戰亂中苦不堪言。
仲虺心中自有成算,知曉薛國力弱,於天下唯一可恃者,便是父子兩代共同修持的賢名。
因而,薛國是絕對不能搶先攻伐他國的。
不過無妨,值此天下紛亂,人心思變之際,正當防衛的借口,一點都不難找。
很快,鄰國之君就派使者前來借糧。
明知鄰國君主囤糧是為了興兵,仲虺自然不肯給。他非但不給,還特意寫了書信,義正辭嚴地勸說鄰國君主:天下尚有共主,不該妄興兵戈。
鄰國若是興兵,兵鋒所指又是誰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薛國。
其國君本就欺仲虺年少,如今被一少年人一本正經地寫信教訓了,登時惱羞成怒,乾脆攤牌了。
大軍壓境之際,仲虺本以為自己會緊張,或者會興奮。
可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他意外的非常冷靜,冷靜到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將國事托付給幾位正官,仲虺親率大軍迎敵。虎豹狼蟲於前開路,一萬甲士護衛中軍,另有奴隸軍一萬。左右兩路各有甲士五千,奴隸軍一萬。
除卻奴隸軍之外,整整兩萬大軍,已經是薛國精銳的一半了。
另一半還要守衛國都,兼防備其他鄰國。
鄰國三路而來,薛國也分三路應對。兩陣對圓,仲虺先請敵方將領陣前答話。
這時候的人打仗,還很講規矩,沒有偷襲那一套。說陣前答話,便是陣前答話,不說開戰,誰都不會先射一支箭矢。
不多時敵陣分開左右,一位勇士身材魁梧,頭戴骨飾,跨著一頭長鼻大耳朵白象,赤膊而來。
薛國這邊亦分開中軍,三個身姿昂藏的奴隸,推著青羅傘車緩緩近前。
雙方互相打量,都暗暗喝了聲彩。
敵方將領身高近丈,古銅膚色,肌肉虯結,闊麵方口,雙眉如刀,目中神光湛湛,雖陣前熊貔成群,見之亦有伏道之意。
再看仲虺這邊,身姿挺拔,形容俊雅,眉分八彩,目似寒星。其威儀之穆穆,雖神明降世亦有不及也。
敵方將領見了仲虺風采,先收起來三分輕視之心,下了白象施禮。
仲虺亦下車還禮,揚聲問道:“敢問將軍大名?”
“不敢勞薛君動問,賤名有辱尊聽,末將蜀山氏沂源。”
“原來是高陽帝之母族,失敬,失敬。”
沂源雖出身蜀山氏,
卻早已是旁支中的旁支了。如若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在小國為將。
好話人人愛聽?[((),沂源也不例外。此時他便覺得薛君不愧賢德之名,果然是個禮儀周全的穆穆君子。
“不過旁支孽子,讓薛君見笑了。”
仲虺道:“將軍此言差矣。高陽帝乃古之聖皇,【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天下百姓自高陽氏後始循禮法,知曉如何祭祀鬼神。此等教化天下之大功德,足以光耀千古。將軍既為其苗裔,何必自謙太過?”
一席話吹捧得沂源臉頰神情激動,臉頰張紅,挺胸昂首,仿若自己便是高陽帝再世。
哪知仲虺忽然話鋒一轉,痛心疾首道:“將軍本聖人苗裔,當效法先祖,布恩德於四海,澤百姓於天下。貴國君興不義之師犯吾疆域,將軍也該竭力勸阻才是,何以反助之為虐?”
方才沂源有多得意,此時的沂源就有多羞愧。
原本因興奮而通紅的臉頰,此時已慘白如雪,目光躲閃,不敢與仲虺相視。
見他氣勢已泄,連帶敵方軍心不穩,仲虺暗暗一笑,又道:“兩軍交戰,寡人本不應多言。隻為仰慕將軍祖上威名,才有這幾句正言相告,望將軍細思之,莫因貴國君之私欲,徒傷將軍之令名。”
說完便拱手施禮,抬手示意推車手推他退回後陣。
車攆尚在半路,前陣還未合圓,便忽然聽得一陣驚呼形成聲浪炸響在仲虺耳邊。
薛國大將軍淮山騎在一頭高大的黑熊之上,坐得高看得遠,見仲虺疑惑,壓抑著興奮道:“君上,沂源於陣前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