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1 / 2)

薛放覺得, 和那女孩的相遇有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他們學校地方小,差生多,腦子裡全是肌肉和打架的Alpha帶著一堆Beta小弟到處搶地盤,哪裡都是亂哄哄的, 讓他心煩意亂得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

好在隔街就是一高, 那裡環境幽雅靜謐, 綠化也做得相當不錯,某個翹課的下午, 薛放意外在街角發現一顆能爬進一高的歪脖子樹, 他一甩外套,順著樹乾瀟灑地翻跳進一高,悠悠哉哉像探險般地逛了一圈這所傳說中的優等生名校。

滿足過好奇心後, 他也不走, 反倒找了個校內廢棄的教學樓,躺在天台上開始呼呼睡大覺。

對不起哦老爹, 偶爾薛放半夢半醒間會懶洋洋地想著——他真的不是學習的料, 那些麻煩的家業交給誰都好,反正他是覺得那些成功人士的生活沒有這樣天天睡覺的日子舒服,以後絕對不乾。

那個黑頭發的, 氣味寡淡的Beta女孩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當時,薛放正雙腿交疊晃蕩著躺在鐵絲網前的小平台上,臉上還蓋著一本《軍事理論》,愜意自在得不行。聽見生鏽鐵門“吱呀”的一聲響, 還以為是風的動靜,便沒有去管。

直到那女孩用著比貓還輕的腳步猶豫地走進來,水珠滴落的輕響像是雨絲墜入湖麵,十一月的天氣已經降溫初涼, 年輕的Alpha耳朵一動,想著不會下雨了吧,他煩惱地摘下臉上的書往四周打量一眼。

——是她身上的水。

冰冷剔透的水珠沾濕她的黑發,皮膚,順著纖細的鎖骨與攏起的裙擺彙聚成斷斷續續的水流滴落,女孩眼睫上也是濕的,風一吹便像是羽毛被打濕的小鳥一樣蒼白地輕顫起來,被一扇密而濃黑的睫羽攏起來的黑眸像是含著茫然而濕冷的霧氣。

薛放隻打量她一眼,便咬著牙替她冷得顫抖了一下:“喂……你。”弄成這樣不冷麼?

他沒來得及說完,濕漉漉的Beta便輕而禮貌地打斷了他,遲緩片刻,她好像看不進去任何人的目光才毫無焦點地落到他身上。

“請問,我可以在這裡待一會兒麼?現在我不方便到其他地方去。”

“啊…啊,沒問題啊?”

薛放呆呆地應了一聲,鬼使神差地坐了起來,像是乖巧的大狗一樣把書墊到旁邊的位置上,想著這樣應該不會臟了那女孩的衣服。

她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薛放不小心與她的視線相觸,立刻像是被燙到一樣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耳邊一時隻聽得到風的聲音。

“謝謝。”

過了幾秒?或者幾分鐘?薛放混亂地沒注意到,他聽見那女孩輕聲道謝,然後坐到了彆處。

“……”

薛放愣了一會兒,才撓撓頭,小心地拿視線餘角去觀察她。

這女孩形容狼狽,但那身打著領結一身純白色衣裙的製服一看就是一高校服,看著纖細羸弱,明顯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應該不是自己弄的吧?惡作劇,校園欺淩?

薛放雙腿盤起來,眉頭微皺,用那本《軍事理論》擋在臉前。默不作聲地打量那女孩。

她似乎在發呆,偶爾冷風吹得她的肩膀顫抖兩下,卻也沒有什麼彆的反應,像是一體美麗而悄無聲息的人偶。

在薛放的默默關注下,她過了許久,好似才反應遲緩地意識到自己應該做點什麼,隨即從胸前緊緊環抱的幾本書籍中抽出一本——這些書同樣被打濕了,不過她並不在意地放在大腿上翻開,濕透的黑發垂在頸邊,那種脆弱蒼白的破碎感愈發搖晃在她的身上。

“打擾一下,”看了半天,實在見不得對方這幅淒慘(並且這種情況下還要努力學習的模樣),薛放默默無言地舉手,撈起身邊剛剛被自己當枕頭的外套,“穿件衣服吧?這樣下去你一會兒可要感冒了啊。”

她聽到聲音,頓了頓,才將目光投過來,隨後很輕地搖了搖頭。

“這種時候就彆客氣了吧?”薛放嘟嘟囔囔起身,準備將衣服直接扔給她,沒想到女孩在見到他起身的那一刻便應激般地站了起來,宛如含著霧氣的眼睛微微睜大,警惕地看向他。

“……彆過來。”她在薛放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中,微不可見地抿了抿唇,“我不需要,謝謝。”

與此同時,她的目光幾次停在遠處的鐵門上,像隻預知到自己即將受到傷害,想要逃走的流浪小貓。

薛放不敢亂動了,他雙手舉起,牽強笑著說了一聲“好”,便緩緩退後坐下,將衣服揉成一團,放在手邊。

……他總有種有種這次把她嚇走,以後就再也不可能見到對方的錯覺,抱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理,最後想要和她再次見麵的心情占了上風。

那女孩沒完全放下警惕,依舊在原地站著,薛放儘全力不去看她,耳垂通紅地直盯著手裡的那本書籍,那堆文字往他眼睛裡直鑽,但他一點都沒看進去。

過了……許久,直到那細碎的水珠墜落聲不再響起。

她緩緩地、再次在他遠處的平台上坐了下來。

自那以後,薛放翹課的頻率愈發囂張了。

一周七天,他起碼有五六天都會來到一高,再隨身帶著一本完全看不懂的教科書籍——為了尋找和那女孩的共同話題,薛放連覺都不睡了,翹課能學到的東西反而比在學校裡學得還多,讓他老爹知道了一定得高興死。

儘管如此,他也挫敗地沒能和她搭上幾句話。

那女孩很安靜,也很冷淡。自那天之後,她也時常到天台那裡去,每次都隻是默默看書,並不說話。

明明是那樣一位隻要看一眼就不忍心移開目光的少女,即使是Beta,她仿若帶有魔性的吸引力也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可薛放心驚肉跳地注意到她每次的狀態都十分糟糕,偶爾是全身濕透,書籍破損,再有幾次是絲襪破損,頭發散亂,還有一次……她的腿上甚至還帶了一些傷。

“…去醫務室吧,”他終於忍不住心情複雜地勸道,“要實在有什麼事,試試求助老師?”

她搖了搖頭,專注地盯著手裡的書籍,沒有說話。

於是薛放此後不僅逃課,又多養成了一個習慣——隨身攜帶一些基礎的藥物。

因為時常能拿出來這些藥物的緣故,他和那位身上總帶著小傷的少女偶爾能說得上話,又過一周,在他雙目無神地看著書頁,眼前發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升天的時候,他聽到了身旁猶如清泉碎玉般的輕聲詢問。

“這是,李高揚老師的《數學全解》?”

“……啊,”他發出了個短促的音節,一瞬間清醒過來,翻看一眼手裡的書封,“是的是的,我隨便拿的,也沒注意拿的是哪本。”

薛放臉上還帶著點茫然,看著那女孩蹙起眉,對他不讚同地說道:“這是習題冊,你不做題隻是看,是沒有用的。”

“呃,那我做題?”

“你有帶草稿紙嗎?”

薛放沉默了:“……”

“我借你吧。”她歪頭看了他一會兒,隨即遞過了自己碼得整整齊齊的草稿,還有另一本已經做好的全解。

薛放愣愣接過,也由此知道了她的名字,[聞鵲]——

也許不是他的錯覺,他們倆的關係確實變近了一點,時常在天台這小小一隅各自看起書籍。明明學籍歸屬於天差地彆的兩所學校,但薛放卻和這位一高毫無疑問的優等生變成了微妙的同學關係。

薛放待在一高的時間逐漸比待在自己學校的時間還長,就連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也時不時地晃到一高門口,一邊和朋友說笑,一邊也順便在那蹲一會兒打發時間,仿佛已經養成了某種習慣。

直到他又一次逛到一高對麵,看見黑發的女孩子從一輛奢黑的轎車中跳下來,隨後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轉身與車內的人輕聲說起話來。

——這幾周的相處讓薛放大概知道小鵲的家庭條件一般,而這種等級的轎車絕對不可能被平民階層所持有。心火旺盛的少年在剛剛就已經失去了笑意,隔著遠遠的路口,他直直盯著那隻被車門阻擋了大半,搭在少女肩頭的男性手掌,

那是位男性Alpha。

相處這麼久的時間,小鵲現在依然還對他懷有無法接近的排斥,卻對一位陌生的Alpha毫無躲避的意思。

他用手勢示意朋友們暫停,自己默不作聲地繞到另一道路口去,然而他們的交流很快結束,即使薛放眯起眼,集中注意力打量路對麵的狀況,所觀察到的也不過是那位男性Alpha擁有著一頭矜貴冷淡的淺金色發絲,有些像是北方那邊的貴族。

這件事自此壓到了薛放的心上,直至他和小鵲的關係在經曆一些事後逐漸變得親密起來,他才裝作漫不經心地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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