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極樂城主為何不設法關住碧玨？”
泡影台上，謝窈轉過身，對上極樂城城主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幽幽開口。
能被幻象拖入泡影者所有欲念皆會被無限放大，欲念愈沉所陷愈深，若不是世清歌有意為之，碧玨又怎麼可能逃出來？
“傻將軍，你是想介入你家城主和那碧玨的因果麼？”世清歌盯著水中倒影幻想流轉，良久方才歎了一句。
謝窈不解世清歌所說因果為何意，剛欲請教，便見世清歌扯住她的衣襟，抬腕給她灌酒。
謝窈冷不防被嗆了一口，連忙閃開，知道世清歌大抵錯認了人，連忙抬高聲音：“極樂鬼王，是我！”
“是你啊，小謝將軍。剛才本座老眼昏花，認錯了人……不對，是認錯了鬼。”
世清歌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睛，自顧自灌了一口酒，旋即手腕翻轉，將美酒儘數傾注入泡影池中。
“泡影池，浮生俗世，夢幻泡影。美夢和極樂交彙之處，又有誰能輕易離開呢？”
謝窈看世清歌這個樣子，料定她是喝醉了，不由分說上前架著世清歌便下了泡影台。不出她所料，世清歌是越醉話越多的類型，一路上抓著她的胳膊喋喋不休：
“小謝將軍，到時候記得彆讓寒衣靠近泡影池，她要是靠近泡影池，本座來了都救不了她。”
“小謝將軍，你們鬼王和那碧玨，那前塵舊事，都夠鸚哥那說書先生寫上幾百年的話本了，像我們這等，介入她們的因果，沒什麼好下場。”
…
“話說小謝將軍，你是怎麼和你們鬼王認識的，能讓你這麼忠貞不渝，海枯石爛……可以說說麼？”
“大人和我？”
謝窈沉默了片刻，許是她亦喝了些酒，話也不像平日那樣稀寡。
“我出生於五百年前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國家，我的父親是相國，母親是將門之後。”
“你這好出身啊。這種出身的，小時候都應該授以灌洗靈根，還能化鬼麼？”
“灌洗靈根民間一般在七歲舉辦，我在六歲是便被抄家了。”
“……抱歉。”
“無事。”
謝窈的記憶被拉回了五百年前的那場禍亂之中。
她六歲那年，身為將軍的外祖戰死沙場，擔任宰輔的父親也因人構陷卷入巫蠱之禍落罪，謝家滿門被抄，男子年俞十五者斬立決，女眷儘數被流放。她的母親心力交瘁，在一個夜晚趁看守不備，想要拉著年僅六歲的她服毒自儘。
可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策馬之聲，有人在馬上喊著她的名字。
有眼尖的人認出了來者是如今的小公主望舒。她們都是謝府的女眷，平常連內宅都沒有出過幾次，見望舒來救謝窈，一個個不知道怎麼突然有那麼大的力氣，紛紛將守衛們擋在外麵，讓謝夫人得以將年幼的謝窈交給了望舒。
母親含淚對她說：“阿窈，望舒公主的恩情太重，你要記住你生是公主的人，死也要當公主身邊的鬼。”
那時候的望舒隻是一個轉生在世間曆劫的凡人女子，遠沒有像現在這樣法力通天。因為私自將她救出這件事，望舒失去聖心，喪失了權力核心的角逐，自此被幽閉於深宮之中。
望舒庇護她長到十四歲，密授她以經史子集、軍法謀略，又設法將她送出宮隱匿身份，求得功名，最終她查清當年之事，發動政變黃袍加身，手刃仇家，終還謝氏滿門一個清白。
她入宮第一件事便是去尋望舒公主，卻得聞望舒公主在將她送出宮不久便已病逝。她想到母親生前的告誡，命手下尋望舒公主之墓，提劍自刎於望舒公主墓前，享年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