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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影池中風平波靜,唯餘碧玨的血在池水中彌漫稀釋,漸漸歸於一色。

那個聲音的出現讓碧玨突然喪失了要將林望舒屍骨搶回去的念頭,她額前血色漸濃,心底痛楚宛若重錘砸落,眼底不知何時又盈濕一片。

極樂城外的流越正焦躁不安地等著碧玨出來,一見那熟悉的身影,連忙迎了上去:“雙玉,你沒事吧?”

碧玨沒有回答,她絲毫沒聽進去流越的話,因為她竭儘全力在識海之中重現剛剛她聽見的最後聲音:

“抱歉阿玨,我隻能先行一步。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也替她。”

平靜,淡然又決絕。

她恍惚間看見一個玄色身影,背對著她漸行漸遠,哪怕心底燃起熊熊想要抓住那身影的欲念,但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鎖鏈將她纏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身影刹那間破碎消散。

就是這個聲音將她從泡影池中的妄念拉了出來。

是林望舒的聲音。玄兔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不可能聽錯。

可這語氣又沒那麼像林望舒,她和玄兔相處這麼久,實在想不出玄兔赴死的樣子。玄兔那麼敏感,又那麼愛憎分明,在她耳畔響起的聲音可是明知道自己要死,卻還是那淡淡的語氣,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碧玨死死按住前,裂隙中湧出的血再度染紅了她的指縫,嚇得流越一個勁搖晃著她,問她是不是和哪個鬼王正麵起衝突受了傷。

對於碧玨和見鬼王一事,流越現在還覺得過於荒誕,畢竟若凡間女子對修真者癡心錯付很容易理解,可一個堂堂鬼王如此栽了跟頭,流越可不會覺得這隻是難過美人關能解釋得通。

“你和那見鬼王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流越突然注意到了碧玨脖頸上的傷痕,創口很特殊,神色不由得變了又變,“這是……鬼將謝窈的笏板?你不會真去劫見鬼王的屍身了吧?”

“我去了。但沒必要。”

碧玨喃喃自語,抬起頭看向夜空。

雲層厚密,將星光月色儘數遮擋。她垂下眼睫,遮蔽了恍惚和破碎的微光。

額心的血順著她的鼻梁緩緩滾落,將她清疏瑩潤的臉分成兩部分。

一半清冷疏絕若世外真仙,一半詭戾危厄如魔淵修羅。

“無退師妹,你說她會原諒我麼?”

“你說誰?”流越被碧玨的樣子嚇得不輕,隻能揣測著她的意思順著說,“肯定會吧,雙玉你人緣那麼好,又是修真界的大功臣,誰會記恨你啊?”

在靈脈複蘇的這段時間,流越的境界也成功更上一層樓,再加上她如今年輕有無限潛力,對於除碧玨以外近五十年內可抵飛升者的票數,她一直穩居前五。

“可要是……玄兔呢?她會原諒我麼?”

“肯定會的,你放心。”流越安慰道,本想繼續說下去,可她陡然間意識到碧玨所說之人的身份,“雙玉,你不會真的……”

碧玨不會真的對見鬼王動心了吧?

流越不敢相信,甚至她不敢問出,因為她害怕從碧玨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雖然她向來都是以碧玨的未婚妻自居,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碧玨待她的客氣疏離和對明鏡堂少堂主鏡淺沒有什麼區彆。可她們的婚約早已經被傳揚了出去,就算她再覺察到碧玨對此的漠然,她也不能輕易放棄被外力強行賦予的身份,不然她就真的和碧玨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嗯。”

碧玨將手拿下,放在心口上:“或許是的。每次想到她的時候,這裡都會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翻攪,不想她的時候……我卻做不到不想她。她是鬼王,我是未來仙魁,我知道我不應該愛上她……但我想知道,我到底應不應該愛上她。”

她天生心若寒玉,比證得無情大道者更是無情,明心草讓她得到了短暫的情愛,割舍時卻格外折磨。

不是那種立竿見影的劇痛,而是宛若鏽鐵鈍器割肉,起初尚不在意,可隨著時日愈多,傷口上的腐肉拖為沉屙,終究演化為藥石難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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