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乙骨用上從伏黑惠那裡複製的十影術式:“滿象! 脫兔!”
柚花裕姬正欲向後退去,想起剛才那一道莫名的破空聲,心中警鈴作響,毫不猶豫徑直發動瞬移。
瞬移時柚花裕姬一直保持著咒力輸出,掃蕩著周邊密密麻麻的咒靈。可是在破空聲響起的一秒內,一個四級咒靈頂著巨大的壓力掠過她身側。
於是乙骨憂太收起了術式,手中緊緊攥著一點月白色的碎布條,與咒力耗儘的裡香一起躺在地上喘氣。
真希靠在熊貓身上,搖搖欲墜。熊貓翻著白眼,喘著粗氣,看起來都要變成熊貓乾了。
幾個一年級生中,反而隻有狗卷棘目前狀態最好,他舒了一口氣,跳到熊貓身邊。
終於結束了!他們幾乎要喜極而泣,整整一年,才達到“摸到她的衣角”這種難如登天的事……
柚花裕姬陰沉著臉,餘光中,腰帶緩緩隨風飄著。
她沒有停手,直接將長矛換到右手,出矛如閃電,放鬆警惕的眾人轉眼就被捅了好幾個大窟窿。
熊貓大叫一聲:“柚花老師……不是結束了嗎!”
柚花裕姬沒說話,把幾個咒力耗儘的小可憐狂風驟雨一般收拾了一頓。
這可是悠仁給她係的蝴蝶結,這些蠢貨!
夏油傑站得遠遠的,還能聽到訓練場此起彼伏的慘叫,心有餘辜。
“悟,不會出事吧?”
癱在躺椅上的五條悟好像一坨液體,幾乎要融化在上麵鋪著的軟毛裡。
“沒事的啦~憂太會反轉術式啦!”
咒力被耗儘的乙骨也能發動反轉術式?你在開什麼玩笑。
夏油傑儘量心平氣和地問:“那秤和綺羅羅,你就真讓他們輟學開賭場了?”
五條悟擺擺手:“秤的術式在賭場才能更快成長吧……綺羅羅要一起去就去唄。”
想起秤和綺羅羅,憂太和裡香,五條悟不由咋舌。
這些小年輕喲。
夏油傑額頭青筋跳了跳:“這些文件你就一點也不看?”
“很累的啦!”五條悟翻了個身,嘟嘟囔囔,“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得圍著你轉,半夜三更跑去祓除咒靈,還得帶著小鬼頭們出任務,還得應付那群政府派來的人,還得看著禦三家那幫賊心不死的老家夥……真的超級累啦!到底能不能毀滅世界啊!”
夏油傑忍無可忍,擼起袖子假笑:“悟,我可沒讓你跟著我啊。”況且祓除咒靈出力的是誰?照顧因為某不良老師買甜品而被丟下的學生的是誰?處理政府和禦三家關係的又是誰?
怎麼能不好好看著他呢?傑的內心是一片深淵,而他站在懸崖上搖搖欲墜,如果不拽他一把,他就會自己跳下去,粉身碎骨。
十年前,傑叛逃了,去尋找未知的意義;八年前,曾經的摯友再次相聚,卻相顧無言;到如今,五條悟蒙上了眼罩,夏油傑穿上了西裝,曾經夢想著的秩序再次建立,新的革命已然成功,那些叫喊著要對夏油傑處刑的人,一半上了天堂,一半恭敬地叫他“總監大人”。
可是他真的回頭了嗎?不不不,不是回頭,畢竟傑從未想過做什麼錯事。隻是在這並肩同行的八年裡,看清那些人醜惡的嘴臉,他難道沒有一刻遲疑痛恨嗎?
應該是有的,什麼乾脆不如全部殺掉之類的。五條悟承認,就連他也想過。但是不行。這件事的完成,不見血是不可能。然而,不能毫無意義地、沒有緣由地殺人,不然跟那群他們少年時痛恨的老橘子有什麼區彆?
他怕了……十年前聽到那個消息時,不可一世的少年心中也種下了膽怯的種子。他怕夏油傑再次離去,可是現在兩人都明白再也回不去了,他們的身體明明還活在如今的盛夏裡,靈魂卻好似永遠留在了曾經的那個苦夏。他想起灰原曾經問他,如果想要成為嶄新的自己就向北走,如果想要回到從前的自己就向南走,那麼前輩你呢?你會選擇什麼?
他沒有回答,還笑話灰原連今年的年度考核都沒有完成還在這兒給人做心理輔導。成為咒術公司一把手的、黑眼圈比硝子還深的七海建人就扔給他像山一樣高的文件很冷淡地說今年的文件你一個也沒看……
五條悟當然逃之夭夭了,可是拉著夏油傑跑後,他慢慢停下了腳步。
他其實不算是一個非常高尚的人,自始至終做這麼多很大原因是跟差點走上歧途的摯友賭氣,以及讓那些天天叫嚷著處死夏油傑的人消失。
你會向北,還是向南?
他想起這個問題,曾經的他永遠也想不到原來會有三年居然遠遠比後來的十年更深刻,死死紮根在他的記憶裡。
就向南吧,如果能回到過去,如果能早一點察覺到傑的問題,而不是癡迷於研究術式的自動運轉,一廂情願地認為他自己會處理好……
向南吧,回到從前。他可以不要現在的任何東西……甚至是最寶貴的學生。他其實很自私,他再也不要聽見傑跟他說自己隻是再也無法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再也不要看他明明和自己在一塊卻悲傷到暴烈的落寞背影。
十年前的那把利刃捅穿他們的心臟,他若無其事地把它拔出來,可是遺留下的血淋淋的窟窿隱隱作痛,在反轉術式下也無濟於事。
他從此膽怯。
他從此負重。
有關政府部門已經研究出來幾乎能百分百準確判斷咒靈等級的工具,訓練的戰士儘管沒有咒力強化身體,僅僅憑借特殊的護甲和武器便能和咒靈纏鬥,還有研發的各種威力極大的咒具,專門成立的咒術醫院。在咒術界與官方的聯合下,產生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變好,所有的計劃已經準備好,包括柚花裕姬叛變、兩麵宿儺複活、咒靈集體暴/亂……所有的應對計劃及其十幾套備用方案,都堆滿了機密室。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還能聽到笑容的假麵下,在地上破碎的淚珠的聲音呢?
所以就一直看著,一直注視著,傾聽著那道傷口緩慢愈合的聲音,忍受著肉芽生長的痛苦。
再來幾個十年也沒關係,五條悟想,他等得起。
七歲冷漠的神子,十七歲囂張的少年,二十七歲獨當一麵的老師,都等得起。
五條悟勾著眼罩,肆意笑起來:“傑找不到我的話可能會哭著找媽媽吧?”
夏油傑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直接發動了術式。
“停停停停!”五條悟跳起來,指著地上亂飛的紙張,“這些文件是得按照順序交上去的吧?”
兩人停手,沉默地盯著漫天紛紛揚揚的白紙。
夏油傑歎了口氣:“七海的話……是很容易弄明白的吧?”
五條悟愉快擊掌,掏出手機撥給七海建人,一接通便拉長聲音大喊:“娜娜米~”
夏油傑聽著電話被瞬間掛斷的嘟嘟聲,勾唇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