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五硝CB】舊事重提(4)(1 / 2)

他們最終在北海道停了下來。

日本的極北之地,沒什麼人關注,也沒什麼人在乎,咒靈強度和東京不可同日而語,繁華程度自然也不能相提並論。剛到的時候夏油傑總擔心五條悟耍大少爺脾氣,沒想到五條悟一聲不吭地將那些不適應全忍下來,他的眼睛仍然沒有完全恢複,張目視光便會灼痛無比,他隻好帶上了墨鏡,他在高專時也帶墨鏡,但其中意義已大不相同。

對於五條悟來說,來到北海道還有一件事。

獄門疆,大概就在這附近。

五條悟在夢境裡看上輩子的自己,總覺得自己一手好牌打了個稀爛,最爛的就是被困獄門疆,他向來信任自己遠勝於信任咒具,天生的六眼與無下限術式也給了他這個信心,結果被羂索這個千年腦花攪得陰溝翻船,獄門疆關了十幾天,外界變化可謂地覆天翻,這麼好用的東西憑什麼不能在自己手裡,他帶著點好奇又有點自己也尚未覺察的怨憤,心說彆的可以走一步看一步,獄門疆一定要拿到手,他總要讓那個隻剩大腦還占了夏油傑身體的家夥付出點代價,想到這他看了看身邊的夏油傑,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但是沒有縫合線。沒有縫合線就好,他想,咒術師有點心理問題也正常,夏油傑的問題大概主要還是在想著毀滅世界的年齡真的手握著毀滅世界的力量,但這多正常啊,人不中二枉少年嘛。

做夢那段時間,他以一種半第一人稱半第三視角的感覺回顧了“自己”的前半生,腰腹被切的疼痛隻是一瞬,當了幾年老師的習性倒是刻得牢牢,連帶著看十七歲的夏油傑也帶上了點老師看學生的慈祥。好在他帶著墨鏡夏油傑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然估計會被嚇得靈魂出竅。

醒過來之後他想,那時候腰腹被斬斷,明明那麼疼,為什麼現在好像全然記不住了呢?思來想去他給了自己一個解釋,也許人總是更擅長記住相對快樂的事情,不然漫漫人生長路,大概連最強也會感到無聊又疲憊。

五條悟自己深知自己幫親不幫理,他也從來沒打算改,把硝子一個人扔在總監部的爛橘子手底下他總是有點愧疚,但帶著硝子一起逃亡好像更不對勁,星漿體這事兒說到底隻關係到他和夏油傑兩個人,如果真把硝子抓過來……

等等,好像也不錯。

他就戳了戳夏油傑。

“什麼事?”夏油傑回頭,大少爺這段時間都沒作妖,夏油傑心情大好,決定一會拿甜品塞滿五條悟的肚子,北海道的甜牛奶冰淇淋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接著他就聽到五條悟神神秘秘地問道。

“你說我們要不要把硝子也叫過來一起跑路?”

夏油傑噎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在五條悟不知道的角落裡,滿杯純牛乳冰淇淋被他畫了個大大的叉。

“悟……”他帶著點無奈地勸說,“你以為我們在旅遊嗎?”

“嘛,也是。”好在五條大少爺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似乎隻是一時興起,又仿佛隻是臨時起意,總之,他提了這麼一句之後,便再也沒在夏油傑麵前提過這個事情了。

夏油傑老懷甚慰,總覺得五條悟自從逃亡以來懂事不少,居然聽得進去人的勸說,這可真是咒靈玉變成蕎麥涼麵味一樣不可思議的事,思及此,他覺得獎勵計劃可能還得提上日程。五條家給家主跑路的錢倒是預備了不少,但當五條悟看著北海道的溫泉彆館大手一揮說我想買的時候,夏油傑還是深吸一口氣。

“太顯眼了,悟。”他說,“我倆現在還是死刑犯來著。”

“這段時間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五條悟說。

“總監部的權力來源究竟是什麼?”他搖頭晃腦地問,“他憑什麼使喚我們使喚得團團轉,一言不合還判我秘密死刑啊?”

好問題,夏油傑想,他也不知道。

這麼細想想也是,五條悟從出生開始就是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家主,還沒成年就有早九晚九一周六天的趨勢,碰到護衛星漿體這種大事更是幾天幾夜沒法合眼,報酬不多,風險不小,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看上去就是句鞭打快驢的謊話,生而為最強,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夏油傑悲哀地拿他們倆對比了一下同為特級的九十九由基,發現他們倆之前在咒術界過的苦日子,真是狗看了都搖頭。

跑路?跑得好!夏油傑想了一下自己跑路前的精神狀態,總覺得自己會在自己死、普通人死和總監部這幫玩意死之間三選一,有可能還會二合一,在這三個選項中做出排列組合,但他總沒法和五條悟這麼說,於是他安慰道。

“走都走了,就彆想這些了。”

“所以這家溫泉旅館可以買嗎?”

“不行。”

冷酷無情的夏油傑拒絕了尚且單純的大少爺五條悟的提議,換來了對方不輕不重的一聲抗議。夏油傑冷哼一聲,心說我還怕你這個?但冷酷無情的夏油傑考慮到經濟來源到底還是五條家,還是決定在這家溫泉彆館附近租了個小房子,他們沒帶多少東西,一切都得現買,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高專那段時間,但那段時間大少爺所有的東西都是五條家悉心奉上的,現在他們應該沒這種好待遇。

……結果在硝子管他們要了個地址後,他們目瞪口呆地受到了一個巨大的包裹。

“沒事,問題不大,”硝子在電話那頭說,“五條家準備的,用的是假名,你們簽收一下就行。”

說著說著她又冷哼了一聲,“咒術界又沒和警視廳全國聯網,秘密死刑?他們算什麼東西。”

家入硝子很少這樣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緒,作為反轉術式使用者,她還沒成年就被拉到停屍間治療生者,解剖死者,她的情緒通常並不外露,但偶爾也會有些不受控製的時候,她想想自己這兩個倒黴的同級,一股火不受控製地從小腹升騰起來,緊接著他就聽到五條大少爺在電話那頭扯著嗓子問她。

“硝子,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要。”高專唯一的醫生瞬間做出了冷靜的判斷,“不過我會等你們堂堂正正地回來。”

“當然,”她歎了口氣,“不回來也行,有空我去找你們。”

“不用把……悟的話……當回事……”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聽上去像是在搶電話,兩個問題兒童估計又打了起來,家入硝子歎了口氣,掛斷了電話,小腹上升騰的一股火氣早被鬨得無影無蹤,她有點發愁,總覺得自己這兩位同期堂堂正正地回來這件事可能遙遙無期。

鬨歸鬨,笑歸笑,生活步入正軌後,天內理子把美美子和菜菜子送了過來。

“其實我覺得跟我在東京也很好,”天內理子說,“黑井這邊手續辦得差不多了,但她們好像有很深的心理陰影……”

美美子和菜菜子躲在天內理子身後,一邊探出一個小腦袋,也不說話,隻是哭。

“夏油大人……”她們抽抽搭搭,說出這一句話就再說不出其他,夏油傑心疼得不行,正欲一手一個將她們撈起,未曾想五條悟捷足先登,一把捏上了小姑娘的臉蛋。

“哎呀,哭得臉都花了。”他說。

美美子和菜菜子哭得更凶了,夏油傑看著五條悟逗小孩的背影,隱約覺得自己未來可能要帶三個兒童,兩個小的甚至可能還是好帶的那個。

他為自己的悲慘未來提前點了根蠟燭。

一切都安頓好後,五條悟去那家“香火很旺的”,“據說有特級咒具的”寺廟拜佛。這話是他和夏油傑說的原話,他心猿意馬,連夏油傑都看得出來,但那寺廟的住持反而沒說什麼,他笑得寬厚,對上五條悟的眼神,他突兀地問了一句。

他說,你懂了嗎?

五條悟默了一默,然後老老實實地說沒有。

確實沒有,他生來為天之驕子,曾經力量財富唾手可得,高高在上地俯瞰人間,從來沒想過普通人的日子怎麼過,實際上那些東西也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那時候他意氣風發,試圖大展拳腳,一個人擁有滅掉一個國家的力量,然後突然從雲端跌落墜入穀底,一時間人人都想看他的笑話,想要他死。

他們是這麼說的。

“你是六眼,因為有你,咒靈的力量空前強大,但你現在已經名不副實,所以為了更多人的安全,你必須死。”

“你得到了力量,當然也應該承擔責任,現在你的責任就是去死。”

去他們的,五條悟想,生而為最強,還沒成年就被拉出來當童工,滿世界到處跑,雖說不至於九死一生,有幾次也是險而又險,現在眼看著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被冠冕堂皇地勸著為了更多人的利益去死,他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總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夏油傑跪在他旁邊的蒲團上,他胡亂地摸了摸,摸到了對方的肩膀,對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五條悟便又把手收了回去。

晨鐘敲響,有點惹人心煩,住持的話在耳邊響起,他說施主,你這是沒看破啊。

夏油傑偷偷湊在他耳朵邊咬耳朵,說這老和尚笑得像隻狐狸。

他從來沒想過沒看破這個詞能用在他身上,六眼看遍世間萬象,他怎麼說也能勉強算得上閱儘千帆,想到這他的心情就不太好,甕聲甕氣地說,“我曾經看破過。”

“施主,你看不破。”

老和尚笑道。

五條悟轉身就走,開玩笑,跟這家夥聊天沒得心煩。

夏油傑扶著他離開,五條悟隱約覺得他可能還給那老和尚鞠了一躬,這讓他更不高興了,咒術界的特級,什麼時候這麼需要禮貌。

結果走出去他才想起來他此行的目的其實是獄門疆,被住持幾個問題問下來,主線目標忘得一乾二淨。強搶實在不在他的計劃範圍之內,他想了想,隻覺得隻好以後再做打算,短期之內他是不打算來了,反正距離羂索拿到這東西也還有段時間,他想,我應該去做點什麼,彆讓那住持一口一個我沒看破。

於是在走出寺廟的兩分鐘後,五條悟突然說,我想當老師。

夏油傑對他這種想一出是一出見怪不怪,反應了三秒後,他點了點頭,說那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