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五硝CB】舊事重提(4)(2 / 2)

他向來任性,又說到做到,一說想當老師,居然真的挨家挨戶去應聘,也不知道是不是鄉下地方太小,居然真有收他當語文老師的,任務不重,一天一節課,備課可能會花幾小時時間。

有時候講完了國文課本,他就給孩子們講點其他的故事,講假想的怪物,講各種奇怪的怪談,孩子們驚奇地哦出聲,大眼睛裡撲閃撲閃的,滿是崇拜。

有時候他研究老和尚說的看破不看破的事,就和孩子們講點經書,他搖頭晃腦地念經書。後來發現孩子們聽不懂,於是講經變成了跟讀。

他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孩子們就跟著念,“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他講,“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孩子們也跟著讀,“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這麼一學期折騰下來,他教課的班級的國文成績居然還能排在上遊,真是可喜可賀。

夏油傑則在他隔壁班給孩子們教數學,他畫得一手好圖,圍觀人都羨慕,出門總炫耀,“我們夏油老師會徒手畫圓!”惹得五條悟班上的孩子總在下課去他班瞻仰夏油老師畫出的標準圓,邊讚歎邊驚歎。

“哇,比圓規還圓!”

五條悟有點氣悶,他想比圓規還圓的圓有什麼用,等五條老師六眼完全恢複了,給你們徒手畫個標準的比例尺1:1200的日本地圖都沒問題。晚上回家他就抱怨,“傑,你畫的圓把我們班的孩子都引過去了。”

菜菜子就笑,美美子也笑,夏油傑提著鍋鏟做菜,五條悟總覺得他也在笑。

他們在這教了兩年書,他們教的第一批孩子小學畢業了。畢業那天美美子拉著朋友哭的泣不成聲,在她的年齡,第一次麵對與滿是善意的朋友分彆,對麵的小姑娘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還在安慰她。

“美美子,彆哭了。”

“我們肯定還會再見的!你以後一定要來東京!”

“我以後肯定會去東京的!”

夏油老師被一個小胖子拍了拍,他低頭一看,小胖子手上拿著朵花。

“送給你,夏油老師,祝您永遠健康。”

特級咒術師,咒靈操使,曾經在咒術界也算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的夏油傑從來沒聽見過這麼簡單的祝福,他把花彆在了左胸上,拍了拍小胖子的腦袋。

“那麼,祝你一切願望都能得償所願。”他溫柔地說。

小胖子又開始哭了,也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孩子們還太小,尚未來得及學會如何麵對分彆,但時光總會教會他們,他們也總會長大。

“呦,夏油老師,帶花了?”五條悟走過來,他頭上也帶著個歪歪扭扭的花環,他倆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對著大笑出聲。

“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也沒那麼壞。”五條悟說。

夏油傑但笑不語。

五條悟在這裡待著,沒有課的時候,他看花,看鳥,看樹,看草,無所事事地叼著草葉躺在草地上一下午,看太陽從東升到西斜,日升日落,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也能過得下去

但是真的嗎?他真的能放下咒術界的一切嗎?午夜夢回的時候,他問自己。

他不知道。

六眼完全恢複那天晚上是個滿月之夜,五條悟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然仿佛靈光一閃,他想,他明白了。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凡有所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他想,住持的問題,本就沒什麼正確答案,一個人一個答法,四大皆空算是懂,執念難消又怎麼不算另一種明白。他咬著草葉看月亮,總覺得自己應該過得更隨心所欲一點,會畫圓的夏油老師被畢業班的孩子們抓去吃火鍋,他們也同樣邀請了剛剛能畫日本地圖(精準到1:1200)的五條老師,但五條老師不去,寧可更深夜重,在草地上發呆。

於是第二天,他又一個人去了那家寺廟。

住持說,你懂了。

用的是肯定句,五條悟就笑一笑,說懂或者不懂,其實都無所謂。

住持說,你是為了獄門疆來的。

五條悟想,這和尚難道也手拿劇本?

住持沒再說下去,他隻是把獄門疆遞給了五條悟,他說這東西不屬於這裡,總會帶來禍事,施主你帶它走,也算好事一樁。

五條悟說,好事或者壞事,又怎麼界定呢?

住持說,六眼觀天地,觀萬物,觀眾生,看過去,看現在,看未來,你為什麼要向外尋求答案?

他說,問問你自己的心。

五條悟拿著獄門疆向住持鞠了一躬,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他想,沒必要糾結咒術界不咒術界的事,總會有機會,也總會有時機。

第二天難得是個豔陽天,畢業班的夏油老師和五條老師終於得到了個不算難得的休假,麥子正好熟了,五條悟便拉著夏油傑去看麥田,風一吹麥浪沙沙作響,北海道的麥子長勢最好,五條悟憑借一些微茫的直覺,總覺得夏油傑應該有話要對他說。

他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站在麥田旁,等著夏油傑開口。

“悟,其實我嫉妒過你,也討厭過這個世界。”等了一會兒,夏油傑看著遠處的一片金黃的麥海,突然說道。

比他想象得容易說出口得多,五條悟望向他,便得知他終於與少年的自己達成了和解。

那些年少時深埋心底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恨、無意產生又被強壓下去的嫉妒、對一切的失望,終於能夠在這一個燦爛的午後說出來。

五條悟挑了挑眉。

“嫉妒老子(おれ)不是正常的嗎,畢竟老子又帥又強。”

“……可以拜托你把自稱換回我(ぼく)嗎,”夏油傑說,“你這樣讓我有點想揍你。”

“打一架?”五條悟指了指旁邊。

“不了吧。”夏油傑說,“麥子要收了。”

五條悟坐在麥田邊笑起來,他看著一片金黃的麥浪,心想,今年確實是個好收成,還是彆打了。

他說,你是我重要的摯友,摯友什麼的,當然就是要坦誠相見,嫉妒也好怨恨也罷,說出口,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夏油傑說,我二十歲了,醞釀了三年,又當了小學教師,變得圓滑又幼稚,這才說得出來,我要是更年輕一點,可能就說不出口了。

“那你會怎麼做?”

“按我十七歲那個心境,應該會想著毀滅世界。”夏油傑說,“但是我又做不到,因為悟你很強,所以最後的結果八成是被你殺死吧。”他釋然一笑,“也算是個好結局。”

“……一點都不好。”五條悟突然說。

“死去的人一無所知,痛苦的永遠是活著的人。”

“一個假設而已,這麼認真乾嘛?”夏油傑擼了一把田邊的草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這時候才發現無下限真好用。”

“天生的,沒辦法。”五條悟也站起身。“我們回去吧。”

他們都知道,這句我們回去吧,其含義並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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