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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驗貨一事老讓她摸不準關竅。拍賣會她參與不多,不知道整個流程如何。拍品是否要當下交接,提供拍品的一方是否需買家查驗,她一律不清楚。比如,次郎吉伯伯拍下那副梵高名作之後,就並沒有人尋他。

但看中原中也和富澤達二……

她迅速瞥了一眼沒有覺得任何不妥,順勢開始熟稔交談的兩個人。

花梨低聲補充:“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還請您直言不諱。”

“不用您做什麼,您隻需要看看寶石有無損壞之處,是否符合拍賣時標注的信息即可,”女下屬溫和地解釋,“如果您想的話,這些首飾您還可以試戴一下,萬一不合尺寸,我們可以稍作改動後再交付給您。”

“好的,我知道了,”花梨似懂非懂,裝出一副了然於胸的語氣,“感謝您的幫助。”

“跡部小姐您太客氣,這是我們理應儘的職責。”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這樣吧。

來都來了,順便看一眼也不費多大的事。

她不再提出異議,任由這名女下屬從口袋中摸出一把小手電筒,將一束白色強光聚攏在紅寶石上,細致耐心地向她介紹紅寶石的來由,外觀,淨度等一係列信息。

花梨心不在焉地望著這塊紅寶石出神,時而應和幾句,表明自己在聽。耳旁的聲音逐漸被富澤達二和中原中也的閒聊取代。

“距離上次富澤先生和花梨小姐的訂婚已經過去了五個月,時間過得真快。聽哲治老先生講,婚禮是打算在四個月之後舉行麼?”

“目前暫定是這個日期。父親說專門請人算的日子,宜嫁娶,又是初春寓意也好。我自己是不怎麼在意的,不過老人家嘛,對這方麵注重一些,就隨他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她的話題東拉西扯。

一個笑吟吟問,富澤先生和花梨小姐的感情真好,很有興趣聽聽兩位的戀愛故事。

一個樂嗬嗬答,他如何在弟妹綾子的宴會上認識她,身為校友,又如何在母校邀請他作為嘉賓的活動中再次相遇,中間怎麼主動追求的,她最後又是怎麼答應的,一字不漏,全向中原中也抖摟出來。

中間夾著她一個人,因興致缺缺而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花梨努力忍下打哈欠的衝動。

聽得有點困倦。

反正但凡有人談及他們的緣起因由,他都要把當年的事講述一遍,像設置了什麼複讀程序,一遇上觸發條件,恨不能跟天氣預告似的,全方位、大喇叭地向周圍人自動播報。

已然看透。

“跡部小姐,您要試戴一下這條手鏈嗎?”那名女下屬從盒中謹小慎微地取出一條,柔聲詢問,“如果您需要的話,勞動您伸出您的右手。”

花梨頷首:“好,有勞了。”

謝天謝地,在她撩起衣袖的時候,他們終於肯放過她,話題不再以她為中心,轉換到了富澤家和森會社最近的合作事宜。

“中原先生,我看我們家和您們森會社簽訂的港口貨物運輸合約,大概於明年二月到期,屆時需要重新簽訂。不知道中原先生對此前已簽訂下的內容,有什麼新看法麼?”

“關於這件事,我已經讓人告知了您家老爺子,”中原中也沒有正麵回答,對著富澤達二打太極,“據說已經交給了您大哥處理,具體的事宜,大概會在新年後詳談。”

“哦?原來中原先生已經商定好約談時間了?”富澤達二的臉色僵冷住,旋即裝模作樣地淡然道,“既然大哥已經接手,那看來是我多操心了。”

……這家夥,聲調裡的酸味都快溢出來了。估計是聽見自家大哥扒拉走重要業務,現在心頭正不得勁了。

花梨從眼角掃視過他,將袖口向上掀褪到肘窩,露出一段小臂。

頭頂上的燈光白亮,鋪照著從虛空落下,籠蓋住微透青紫血管的皮膚。淨白的膚色,由此被襯得更白,像雪堆中埋一節蓮藕,絲絲絡絡,滑動過瑩潤的清露。

“跡部小姐,還請您將手抬高一點……是的,就是這個高度,請您保持住。”

花梨依照她的請求,稍抬起手臂。

“噠”一聲輕響,手鏈搭扣銜在腕側。

紅色光焰從紅痣上墜下,粼粼跳躍,淌出一段柔軟的流光。

“真好看呢,跡部小姐,”女下屬恰逢時宜地讚歎,“這顆紅寶石很襯您的膚色。跡部小姐您真有眼光,拍下它真是明智的選擇。”

“是麼?”花梨打量了一眼。

確實還不錯,紅白相襯,相得益彰,恭維也不全然算假話。本次盲拍成功下車。

“多謝您的誇讚,這套紅寶石我會好好珍惜,”花梨謙和捧場,“不過貴社能揀選出這樣的珍品,也足以證明貴社的眼光十分獨到。”

她摘下手鏈,拉住袖口整理禮服。

衣袖向下捋平,暖氣向上吹揚,絲料便粘連上乾熱的觸感,夾雜半途不知從哪裡混進來的熱源,直截了當地生撲向她,嚴絲合縫,牢牢纏裹住裸.露的手臂。

這是另一處的熱度,微妙,突兀,詭譎。

花梨下意識抬眼,抓住源頭探查。

正巧撞上右手邊的中原中也。

他離她不遠,中間拉開的光暈半朦朧,半透明。燈影變幻交替,對麵望著她的,根本來不及躲開她的眼眸像星點漲落的海潮,浮蕩,再沉淪。那抹暗昧色彩摩挲她的臂彎,也久留不去。

被當場抓獲的中原中也:……

他愣怔了一瞬。

不過,也就僅僅一瞬而已。

被抓包這種小事,怎麼可能難倒久經沙場的黑手黨乾部。

中原中也好整以暇,慢慢彎起唇角,對她釋放出一個坦然大方的微笑。

既然被她逮到現形,倒不如從容磊落些。看了就是看了,好過欲蓋彌彰地慌張閃躲,反倒弄得他一個黑手黨乾部不成體統,更丟人現眼。

花梨也愣怔一瞬,同樣回以一個微笑。

她似乎被他自如的態度蒙混了過去,大事化小,沒有過多追究他。然後,又低下頭,重新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袖口。

……好險。

總算憑他的急智,沒有被借題發揮。

錯開目光的刹那,中原中也從桌上端起一杯紅茶,擱在嘴邊啜飲。清香的液體溫度適中,不冷也不熱。淺抿一口,茶水暢快滑入喉間,聊勝於無地浸潤體內的乾渴。

水麵的倒影很模糊。

在模糊中,清晰的是另一個幻景。一閃而逝,懸掛在腕間的紅寶石手鏈,還有那顆點在紅寶石旁的鮮妍紅痣,越加波動,越加豔麗。

……室內的暖氣怎麼開這麼大。

好熱。

手指攀上脖頸,他扯鬆了束縛於頸間的choker。動脈上那塊薄弱的皮膚便泛起一道紅痕。隨著金屬的摩擦,又勾帶出一點微弱發癢的緊縮感。

仿佛有一張嘴,在輕輕吮.吻著他的頸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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