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樓?”
“那個殺手組織?”
“難道葉孤城與九重樓也有關聯?”
陸小鳳的話卻讓本就吃驚的眾人更加驚訝,低聲議論。魏子雲等人的表情更是凝重。
“……黑蝶嗎?也不錯。”林辰凝視著手中的劍,似乎不知自己已經走向不歸之路,似乎不知這一切騷動全都是因她而起——似乎這偌大宮城中,隻餘下她一人。
——沒有身份、沒有記憶的黑蝶;無憂無懼、隻知殺戮的黑蝶,如今想來,竟是她最平靜、最單純的一段記憶。如果就那樣死於西門吹雪劍下,亦算死得其所,可是為何無法死去呢?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眸漆黑,空空茫茫,似乎連星月之光也無法照亮。
西門吹雪望著她和她手中的劍。
劍是葉孤城的劍。劍光劃破寒空之時,劍氣依舊迫人眉睫。但那是屬於劍本身的劍氣,而林辰身上並無劍氣。
黑蝶的劍法是暗殺的劍法:隱於暗處的劍,詭異刁鑽,伺機而動,動則快若閃電,力圖一擊必中。
而此時,林辰的劍,其劍勢輕靈流動,已有葉孤城天外飛仙的神髓,卻又比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少了飄逸,卻多了難以形容的詭異之氣——當她出手之時,毫無預兆,也無殺氣——就好像,她的整個人都是空的,無情無緒,無憂無怖。
西門吹雪曾與黑蝶交過手,對她的劍路已完全看透,但此刻,西門吹雪也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判斷——短短數月時間,一個人的劍法怎可能生出如此大的變化?
“請無關人員散開,以免誤傷!”魏子雲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驚破眾人的沉思。
魏子雲的聲音中有壓抑的憤怒和殺意。本已撤去的侍衛們在他率領下瞬間圍合,數百強弓對準了林辰,箭鏃凜然生光。那些弓箭手,看著林辰的眼神,就像看著死人——敢在紫禁城殺人,殺的還是侍衛首領之一,就算她沒有參與謀逆,那也是死罪。
黑衣壯漢忽然動了。他上前一步,低低喚了一聲:“辰姑娘!”
陸小鳳一驚。這人剛剛阻止林辰殺丁敖,現在又為何……
陸小鳳仔細看了黑衣壯漢幾眼,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腦中靈光忽然一閃:“是他!鬼劍白震!”
林辰的目光移向黑衣壯漢。漸漸的,黑漆雙眸中,凝聚起尖針般冰冷銳利的光芒,聲音更是冷如冰雪:“是你?白震!你既已自甘為劍仆,為何阻攔我?”
——白震?是那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一夜間屠儘湘西大小十幾個門派後又失蹤的“鬼劍”白震?他居然是葉孤城的屬下?
“劍仆”又是什麼?本來黑衣壯漢的舉動已經令人疑惑,此時林辰喝破黑衣壯漢的身份,縱然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此時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魏子雲更是手心滲出冷汗。這樣的人,居然隻是葉孤城的屬下?這樣的所謂“劍仆”又有幾個?葉孤城雖已伏誅,可他曾經的勢力呢?白震這樣的人,不說投靠彆的勢力對朝廷不利,就是時不時在京城搞一場暗殺、屠殺什麼的,就足夠令人受不了了……
這種隱患,一定要消除。
魏子雲使了個眼色,便有一人迅速離開,奔往深宮中燈火最為明亮之處。
黑衣壯漢,曾化名為白堅仆的、昔日凶名赫赫的“鬼劍”白震,此時卻絲毫看不出暴戾之氣。他握緊了拳頭,半晌才低沉了聲音道:“我得到的命令是保護您,一切以您安危為重!”他阻止林辰殺丁敖,是本能下的判斷。因為丁敖一死,事情便會不可收拾——雖然現在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實在沒料到林辰的出手竟然這麼快,快到他就算有心預防也難以阻攔。更何況那時,他也正因白雲城主的死而震驚萬分。
“保護我?”林辰嘴角的笑意冰冷譏諷,但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漸漸柔和,聲音也變得溫柔,“的確,我失憶的時侯,多蒙白師傅照顧了。說來,那是‘我’最歡愉的一段時光。”
溫柔的聲音猶如清泉,使得聽的人不覺沉醉。
白震緊握的拳也漸漸放鬆,不覺想起那一個時而聰明、時而糊塗,笑容卻十分燦爛的姑娘。那段時間,也是他一生中最輕鬆的時光,他的眼中因回憶而微露暖意。
“但是,那樣的歡愉,並不屬於我,更不屬於你。”林辰低語聲裡,有點點遺憾。倏忽之間,已移至白震跟前,“劍仆,便該為劍主生,隨劍主死……”
輕柔的聲音吐出“死”字時,劍光忽然一閃。
白震聽著那低不可聞的輕柔聲音,似有些癡了,對她毫無防備。等寒光閃起時,他有刹那的吃驚,戰鬥的本能讓他想拚死還擊,可眼前的林辰是他發下誓言,承諾以餘生全力保護之人,他怎能向她動手?
當白震想閃避,卻已經太遲;劍尖已經觸及胸口,他吃驚的眼神瞬間變得平靜,已經準備接受這命運。他的右手動了動,準備將最後的信號發出——
他已將死;他甘願侍奉的主人、猶如飛仙一般的白雲城城主竟然就這樣消逝;而他受命保護的人終將活不過今天。那麼,他們這樣的劍仆的存在還有何意義?他們本是早該不存於這世上的惡鬼——那麼,就讓惡鬼們在回到地獄之前,儘情享受一場血肉盛宴吧……
白震看著閃亮的劍尖越來越近,而最後的信號已在指尖,力道將發未發。在刹那間,他的眼神與林辰的眼神對上,那指尖的力道瞬間滯住。
——他看到了那雙原本明澈寒冷的眼眸之中,竟然水霧盈溢!淚水,正順著臉頰源源不絕地滑落,然後,又被迅疾的身法帶起的秋風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