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躺在這裡是第幾日了,依稀透過模糊的視線能分辨出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
多日滴水未進,每每嘔吐時腸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卻也隻能吐出些苦膽汁。他靠著破舊的床榻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
枉他隱忍藏鋒多年,即便再努力於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而言,他與母親不過是一隻隨意拿捏的螻蟻。
他緩緩側過頭,伸手摸到了床榻上的被褥和衣服。
這裡鮮少有人來過,侍衛們隨意找了間屋子將他關起來,找的卻是他阿娘的房間。
蕭珩摸索著拿起程貴人生前留下的衣物,寬大的袖口上有一處熟悉地裂痕,手指再往下探時被似乎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
頃刻間,他明白了刺中他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他阿娘未能為他縫補完的裡衣,上麵隱隱約約間還帶皂莢香。
蕭珩把繡花針拔了下來,將衣服緊緊地抱在懷裡無聲落淚。
晌午時分,一陣刺眼的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在蕭珩身上,眼前一片緋紅,他伸手遮擋了一下。
多日未曾進食,他的體能開始逐漸下降,意識愈發昏沉抬起時顫抖的手提醒著他再這麼下去他會餓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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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裡有沒有過曾經被餓死,且無人發現的皇子,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若是死在這裡他那位冷血的父皇不會在意。
他父皇心裡隻在意社稷江山,以及和那位放在心尖上的宸貴妃濃情蜜意。
他強忍者周身的疼痛掙紮著站起身,頭腦中天旋地轉使他沒走幾步便再次仰麵倒了下去,磕在了舊傷之上,疼痛卻頃刻間直達肺腑。
有那麼一瞬間,蕭珩覺得自己可能會被這樣疼死。
誰來拉他一把,
隻拉他一把就好。
良久後,蕭珩躺在地上苦笑了下。
事到如今,他怎麼還會奢望有人來救他,誰能救他,又有誰願意救他。
宮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繁重的鐵鏈摩擦著地麵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
有人推門走進房間內,看著倒在地上的蕭珩驚呼一聲。
尖銳的嗓音聽得蕭珩眉頭一皺,他認得來人的聲音,是皇帝身邊的內侍高公公,亦是逼他母親飲下毒酒的惡人。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殿下扶起來!”
許多人從他身邊經過,忙前忙後、蕭珩意識昏沉隻能任人擺布。
有人端著一碗粥過來喂他,求生的本能促使著他不顧米粥滾燙,大口吞咽著。
溫熱的食物入腹,周身逐漸恢複了體力,意識逐漸清晰下來,但眼前依舊是模糊不清。
“殿下,您能聽見奴婢說話吧?”
蕭珩尋著聲音方向,麵上一冷。
“那奴婢就當您聽見了哈。” 高公公笑著道:“馬上就是上元佳節了,陛下的意思是叫後宮嬪妃和皇子公主們於團圓節當晚一起赴宴賞月,圖個闔家團圓的好兆頭!”
“陛下啊,特意讓奴婢過來知會您一聲,倘若您要是想通了,這就將您接出來。”
高公公一邊講話,一邊察言觀色,七皇子蕭珩麵色蒼白眼眶泛著黑青,身上也是一片狼藉那日乾涸的血跡還印在衣袖間,狼狽的根本不像是個皇子,倒像是在街邊流浪許久的乞兒。
見蕭珩眼神毫無焦距,他小心地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未成想蕭珩突然開口,嚇了他一跳。
“為什麼?”
高公公捂著心口,驚魂未定,糊裡糊塗地應聲道:“殿下說什麼?”
蕭珩依舊坐在那兒,眼神空洞道:“為什麼非要選擇我?”
滿宮裡那麼多皇子,同他一樣生母位份不高的不在少數,甚至選擇他年幼的皇子豈非更好擺弄。
他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選擇他。
聞言,高公公笑了笑,道:“因為陛下他看中了您的野心啊!”
蕭珩頓時心頭一沉,又聽見高公公說道:“陛下也曾是先帝一眾皇子中的一個,曆經萬難方才有了今日。七殿下不會覺得,您平日裡那些自以為隱藏很好的雕蟲小技,騙得過陛下這個過來人的眼睛吧?”
蕭珩麵色慘淡,他們母子二人有今日的下場,竟因為他動了不該動的貪念。
是他有了欲望,有所圖謀,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皇家兒郎,哪個對上頭的位置心裡沒幾分惦記,陛下也正是看中了殿下您的野心與能力,這才想好好栽培您,為您尋了個穩妥的靠山。靖安侯手握重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他做舅舅是多少人不敢奢望的事兒啊!”
蕭珩沒有說話,豆大的汗珠自額角緩緩而下。
高公公站起身,俯視他道:“明日這會兒奴婢還會再來看望殿下,還望殿下好生考慮下奴婢今日的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