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坤寧宮內歌舞聲陣陣。
一位女官穿過兩側的賓客席麵,徑直朝成佳公主所在的位置前走來。
"公主,奴婢打探清楚了,那日在宮門前救了您兔子的公子,是玄甲軍分營的主將黎瑄黎將軍的養子。"
"養子?"成佳公主蹙眉道: “既然是將軍府的養子,為何許明舒會說是她家的人?”
女官思考著道: “這位小公子目前在靖安侯身邊做親衛,此番隨侯爺回京便住在靖安侯府,許家姑娘說是她家的人倒也不錯,更何況……"
成佳公主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更何況什麼,快說啊彆賣關子!”
女官四下打量著,靠近了成佳公主身前,撫耳道: “下麵的人同奴婢講,說是沈國公家的女兒沈凜,對黎將軍接故人之子回府之事多有不滿,更有人傳言說這位故人曾是黎將軍青梅竹馬……"
“嗬,”成佳公主冷笑了一聲,“沈凜那個女人從前在京中飛揚跋扈慣了,我說怎麼這幾年消停下來,能耐得住性子在府中足不出戶了。"
她示意下人給自己的酒杯填滿酒,看著滴落酒水在杯壁蕩起陣陣漣漪,慢條斯理繼續道: “鬨了半天原來不止是因為腿瘸了,還有這樣一層恩怨往事。"
女官躬身道: "奴婢也是聽著捕風捉影的傳言,興許並不可信,公主您……"“他叫什麼名字?”成佳公主打斷道。
女官微微一愣,隨即應聲道: “姓鄧,叫好像是做鄧硯塵。”
“鄧硯塵…"成佳公主將這三個字在口中默念了幾遍,傲慢地仰起頭道: “模樣倒是俊俏,隻可惜出身太差了些。不過也沒關係,武將出身日後若是混個大小戰功傍身,也可……"
"公主。”女官胳膊輕輕觸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向右邊看, “宸貴妃娘娘來了。"成佳公主側首,看見昭華宮那位她與她阿娘一向最厭惡的宸貴妃正提步進來。
今日皇後於坤寧宮設宴,是為了給太子蕭琅慶生,才一並叫上其他皇室子嗣前來參宴。宸貴妃膝下無子,成佳公主皺眉抱怨道: “她來做什麼。”
宸貴妃一襲水藍色的衣裙在花團錦簇的宴席上顯得格外清新脫俗。她在宮人的指引下緩步上前,朝
皇後行禮。
坐在主位的皇後也早已經起身相迎,她眉眼帶著柔和的笑意,開口道: “昱晴也來了,快過來坐。"
宴席上的座位都是以主位為中央,在兩側依次排開。皇後示意身邊的女官在自己身側,重新置辦一桌席麵,雖未多說什麼但足以彰顯宸貴妃在後宮當中的地位。
在左側位置落座的蕭珩,銳利的目光透過層層宮人,看向了前方那張同自己生母有幾分相似的臉,隱在寬大衣袖裡的手緊緊攥成拳。
宸貴妃笑的溫婉,示意身邊人將手中的禮品呈上,道: “臣妾兄長近日回京,給臣妾帶了些來自東海的奇珍異寶,特意等到今日拿來,慶太子殿下千秋華誕。"
聞言,在皇後身側落座的太子蕭琅站起身,拱手行禮道: “勞宸娘娘費心惦記,兒臣先行謝過了。"
宸貴妃身側的女官帶著兩個宮女過去,將兩個錦盒呈上前道: "這個是太子殿下的。"
隨即,女官從另一側拿上來剩下的一個錦盒道: “這個是宸貴妃娘娘贈與七皇子殿下的,也祝七殿下生辰快樂,來歲平安。"
蕭珩望著眼前的錦盒微微一愣,側首看向身邊的皇兄蕭琅。
蕭琅顯然也有些摸不清頭腦,他也是才知道蕭珩竟同他是一天生日。
此時此刻,看著坤寧宮周圍為慶祝他的生辰所置辦的一切,蕭琅心中升起一陣愧疚。他最先開口打破平靜,接過昭華宮女官遞來的兩份禮,道: “兒臣們,謝過宸娘娘。”女官頷首,躬身退了下去。
宮人呈上來的兩個錦盒大小相同,裡麵各自裝著兩個物件,除了一顆圓潤色澤上佳的東珠外,蕭琅那份中放置了一塊做工精美的玉如意,而蕭珩盒子裡則是一塊雕刻著觀音畫像的玉佩。
蕭琅看著盒子裡麵的禮品笑了笑,道: “宸貴妃娘娘心思細膩,送的禮物想必也是花費了一番心思的。"
蕭珩盯著那觀音玉佩看了半晌,沒有接話。
他同他阿娘程貴人人生中所有的痛苦並非來自天災,皆是人禍。
造成這一切的禍根便是當今坐在最上位的那個人,因為皇帝心上人宸貴妃另許他人,才將尋了他阿娘作替身。如今更是為了維護宸貴妃的地位,逼他母親致死。
若不
是他臨時回來將一切儘收眼底,戳破了皇帝的計謀,說不定到今日頭還被蒙在鼓裡,認仇人為母。
他阿娘平白失去了的性命,叫他如何能不怨恨,又叫他如何相信善惡有報,相信神佛渡眾生?
掌心裡玉佩在華燈的照耀下散發著潤青色的光芒,觀音像上的慈悲麵此時看在蕭珩眼中充滿了嘲諷,他雙目隱隱泛紅,右手緊緊地握成拳,直到聽見掌心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蕭琅見他半晌不說話,猶豫著開口道: “阿珩,是做皇兄的疏忽,竟然不知阿珩同我是一天的生辰。"
蕭珩回過神,眼中紅血絲尚未褪去,沉聲道: “無礙,從前我也沒有過生辰的習慣,皇兄不必在意。"
“那怎麼能行呢。”
蕭琅笑著端過麵前那碗長壽麵,撥出一半放在蕭珩碗裡,將上麵用米皮刻著自己名字的姓名牌也掰了下來,寫著“蕭”字的遞給蕭珩,剩下的“琅”字留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