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是怎麼歪到出國的呢?
古森元也想。
一開始是想到世錦賽臨近,國內俱樂部之間的賽事18-19賽季也快開始了,古森問七樂有沒有接到國內的職業俱樂部的邀請。
“我會去國外。”
不是“我想去國外”,也不是“我要去國外”。
古森受到驚嚇。
完全沒聽到過風聲!
七樂都還沒打過國內聯賽,就要先去國外了嗎?
“因為必須變得更強。”粉發的未成年少女劉海下端沒有完全蓋住眉毛,古森元也可以清楚看見眼神中的堅定,毫無留戀或離彆愁緒,“我不想輸。”
客觀地接受隊伍之間的強弱差距、對結果有所預期,並不代表七樂就此認命。
這個世界是瞬息萬變的,不是嗎?
七樂的表情平靜,話語卻擲地有聲。
她的雙眼沒有泛紅,但古森元也卻想起兩年半前七樂那個抿嘴把淚憋回去的笑。
說是“笑”,合適嗎?
但古森元也不想說那是哭。那樣就和七樂當時撲簌簌掉下的眼淚一樣,否定了七樂忍淚吞聲的努力。
當時的古森元也看著特寫鏡頭,以為七樂是顧及形象才不肯當眾落淚。
事情很快超出了他輕率的預想。
直到鞠完躬退場,七樂的手全程都沒碰過臉,就那麼任由淚水滑過麵龐。
像在跟誰置氣一樣。
這個場景和古森元也記憶中印象深刻的另一個哭容不一樣,和他高二那年飯綱前輩抱憾下場時堂堂正正的淚不一樣。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古森元也就已經記住了七樂稀石的名字。
很好記。
更彆提古森元也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感歎。
——“看來上天還是沒有眷顧光榮,人為的奇跡力量畢竟有限。”
……想為她拭去眼淚。
高二那年的春高,在被架下場的飯綱掌回頭叫住佐久早聖臣之前,古森元也就有注意到佐久早聖臣手微動、似乎發癢的動作。
當時他就猜聖臣是對飯綱前輩臉上汗水、眼淚和鼻涕混合的一片狼藉看不過眼。
賽場上不需要手帕,即便有清潔物品在手邊,聖臣也不可能為飯綱前輩擦乾泥濘。
但,「古森元也」和「佐久早聖臣」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那麼,古森元也產生想要為賽場上失意的、和自己較勁的「光榮的奇跡小姐」拭去眼淚的衝動,也合情合理。
在他沒看到的時候,七樂稀石已經成長到離世界獎牌一步之遙都能不露聲色、控製好表情的地步了嗎?
如果是奧運會,七樂還是會情不自禁的吧?
古森元也希望到時能夠看到七樂的笑容、希望能看到八月的櫻花在東京新國立競技場綻放,
一如今天的明亮。
和七樂相處時,古森元也總是專注的,此刻卻成了例外。
直到七樂的手晃到眼前,撥開回憶的迷霧,古森元也終於回神。
“七樂去哪個國家?”
“還在接觸中。”
“大學的出勤率呢?”
“休學或者線上授課,怎樣都好。”
不用七樂明說,過來人古森元也自然清楚國家級選手會受到學業上的特彆優待。
但他依舊順勢半打趣半認真道:“七樂要是一直不畢業,我就一直得被你叫前輩了。”
“就算我畢業了,古森前輩也是古森前輩。”
七樂的口吻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
“不是這個意思……”古森元也深吸一口氣,乾脆一鼓作氣,“七樂,能不能叫我古森?”
七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顯然為這個發問感到詫異,古森輕聲補充:“…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吧?說平語就行。”
七樂稀石:“對年上不用敬語說話,又會被網友罵的。”
啊,又。
七樂心裡的小人懊惱地握拳。
說漏嘴了。
不過,古森元也好像沒發現,隻當作她在說尋常的網絡噴子。
“雖說我才是年紀很大的一方,但感覺、七樂你很成熟,”古森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一直沒下定決心要獨自一人去海外訓練,但七樂還沒成年就已經計劃好了……”
他兜兜轉轉又回到原來的話題:“…隻有我們知道的話,就沒關係。”
糟糕,這麼說會不會太親密了?
古森元也屏息凝神,等待七樂的回答。
“國際上,18歲就成年了。而且,我馬上就滿20歲了,今年年底。”
一本正經地撕下古森給她打上的“未成年”標簽,七樂稀石:“對外還是古森前輩的話,就沒關係。”
乾得漂亮!
古森元也在心裡握拳為自己叫好。
“生日在十二月嗎?”得到七樂肯定的點頭,古森拋出和前一個疑問毫無關聯的邀請,“那、到時候如果有空,七樂要不要來看EJP的天皇杯比賽?”
沒有應好,也沒有直接拒絕,七樂以問代答:“如果EJP和築波大對上,我該為誰應援呢?”
這便是答應了。
沒等古森高興幾秒,身後傳來的大嗓門就讓他意識到此處並非他和七樂的二人世界,而是人多嘴雜的半公共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