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簡短的人生呢,太宰治做不到的事情就被我輕而易舉做到了呢,可惜沒人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寫上一本一目物語,我也沒有所謂的一目泉和她的三個男人。

不可以!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總之先道個歉?

我腦子裡想的是鞠躬道歉,但我做出的動作卻和道歉大相徑庭。

膝蓋不受控製地一彎,上身旋即向下一壓,額頭墊在平攤於地麵的手背上,一個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土下座被我流暢地做出來,“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我很真誠地向您諸位道歉,請原諒鄙人的錯誤吧咕嗚嗚嗚!”

情急之下竟然連自稱都變了,話說到最後還不爭氣地哽咽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對死神的恐懼啊。

“喂。”我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你這女人是在做什麼呢!”

“除非你們決定不殺我,不然我是不會起來的!”

我內心從未如此堅定過。

“Draken,她這是在說什麼?什麼殺不殺的?”這句話應該是叫Mikey的人說的。

“莫非是那件事的後遺症?”

“啊……這樣啊。”

聽著頭頂幾人的交談,我心裡又是一陣疑惑,那件事?指的是什麼?

“總之你趕緊起來。”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強硬地從地上拽起來,是鬢邊有龍刺青的人。

剛站起身的瞬間我就對上了那個氣場很強的Mikey,他眼睛微微眯起,我竟然從那樣一雙黑深的眼裡看出幾分同情來。

他手一揮,將掛在肩膀上的外套扯下來,黑色布料上用金線織出[東京卍會]的字樣。

外套被隨手拋給那個鬢邊紋龍的人,Mikey則是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一目,我會負責的。”

……

負……負責?這說法有哪裡不太對吧,到底是要負什麼責啊?給我說清楚啊你這黃色甜椒!

不僅是我震驚了,Mikey旁邊的兩個人都震驚得石化了,風吹過去的時候,會發出緩緩開裂的聲音。

“M…Mikey,那句話不是這個場合該說的啊。”體格壯實如熊的人出聲提醒。

龍刺青的人連忙附和,“阿帕說得對,就連他都知道這句話不對勁,Mikey你到底是怎麼麵不改色說出來的?”

“Draken,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本來就應該負責啊。”Mikey眉頭一皺,“不隻是我,還有你們,三穀,場地他們。”

喂喂喂,給我等一下啊,為什麼這麼多人要為我負責啊,這真的是我原來的世界嗎?我真的沒有穿越到什麼萬人迷乙女遊戲裡嗎?

“那個。”我試圖搞清楚情況,“我可以知道我對你們做了什麼嗎?”

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我,叫Draken的人揉著太陽穴,無奈地吐出一口氣,“看來那件事給你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就算想用逃避來解決問題我也可以理解,但我們有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你不必為此產生負擔。”

如果是在另一種情況之下,我一定會覺得Draken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但眼下我卻弄不清任何情況,這番話隻會讓我徒增困惑。

“嘛,我們還需要到神社去集會,你在這裡等我們,集會結束後Mikey會送你回家的。”Draken爽朗一笑,故意似的拍拍Mikey的肩膀,“是吧,Mikey?”

“為什麼是我啊?明明大家都有機車的吧。”Mikey表現得有幾分不情願。

“誰讓你是無敵的Mikey呢。”Draken繼續說,“況且你得真正負起責任來啊,總長。”

雖然之前就隱約能猜到這位Mikey就是東京卍會的總長,但當Draken把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感到有幾分不可思議。

不良嗎?其實也沒有糟糕到哪裡去吧。

我在山腳下等待著他們集會結束,一來是懶得自己走回家,二來是想要搜集到更多情報,要想拚湊出失去的記憶碎片,光靠我一個人蠻乾可是不行的。

天色從傍晚轉為入夜,深色油漆肆意地潑灑在天空上,遠處的東京塔和一眾地標建築發出炫目的霓虹光芒,將天空與大地相交的地方都染上了獨屬於摩登都市的彩色。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參道上總算是響起了零碎的腳步聲,除了領頭的Mikey幾人外,我還看到三穀部長和鬆野,並肩同行的還有幾個我不認識(也有可能認識)的人。

周圍不少不良都叼著香煙吞雲吐霧,而被人群簇擁著Mikey卻神色淡然,雙手抄在褲兜裡,仿佛遊離在所有人之外。

不良少年們的機車都隨意地停放在路邊上,就像剛才Draken所說的那樣,Mikey的確打算載我回家。

我也不過多推辭,接過他拋過來的頭盔,內裡的皮質軟墊上有一股淡淡的洗發水味,所謂不良還真是對自己的頭發很上心啊。

跨坐上機車後座,我伸手抓住坐墊下的兩根橫杆,幾乎在我坐上去的一瞬間,Mikey就鬆開離合,使勁地轟了一腳油門。

機車瞬間彈射而出,夜晚的風強勁地刮蹭著我的臉頰,眼前的景物在高速的加持下變成了模糊的一片,就像膠片上的影像正在快速移動。

我想起來自己的另外一個目的,於是開口道:“那個總長大人,請問……”

“你說什麼?”Mikey的聲音被風裹挾著刮過我的耳廓,“風很大,聽不清。”

我抿了抿嘴唇,往Mikey靠近了些,近到能看清他鼻翼兩側細小的絨毛,流光溢彩的絢爛霓虹燈讓他整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安迪沃霍爾畫的那副瑪麗蓮夢露,就連金色的頭發也像。

“總長大人。”我還特意放大了音量,“您是出於什麼才要負責的呢?”

“……”

Mikey沉默了,但我知道他聽清了我的話,他又將油門轟大了一些,如同正在泄憤的小孩子,連眉頭都不愉快地擰在一起。

由於這突然的加速,我猝不及防地撞在Mikey的後背上,鼻腔都被砸得又熱又痛。

“一目,你難道不明白嗎?因為我是總長,所以不能坐視不管,不管是你還是阿帕,我都會讓傷害你們的人付出代價。”Mikey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認真。

我從他的話裡窺見了失憶時的冰山一角,原來不是我得罪不良群體,而是我不知道被誰給傷害了。

……這問題更嚴重吧!

都能夠讓身體的自我防禦機製失去記憶,我到底是遭受了什麼慘不忍睹的傷害啊,可是我卻感覺不出身體有任何異樣,沒有疤痕也沒有淤青,難道是情感傷害?莫非我又被誰給拒絕了?

“對了,總長大人這個稱呼很奇怪,就叫我Mikey。”Mikey說。

“Mikey就叫Mikey嗎?”我問道,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嘛。

“也不是,萬次郎,佐野萬次郎,不過我還是更習慣Mikey。”M……也就是佐野萬次郎解釋道。

我錘了錘手心,了然地開口:“Mikey你是不是很喜歡米老鼠米奇啊?”

“……”

“不喜歡。”

乘著佐野萬次郎的機車到家後,我由衷地感謝了他一番。

回到空蕩蕩的公寓裡,我看著那台無法開機的移動電腦,突然回想起來自己以前的住處應該會有充電器。

今天從東京卍會的眾人口裡聽到了不少線索,想必我很快就會弄清楚自己失憶的真相,這台移動電腦說不定就是破題的關鍵。

一不做二不休,我決定立刻動身前往之前的住處。

在我打開門後,才發現外麵飄起了淅淅淋淋的小雨,我又趕緊拿上一把傘,衝進蛛絲般的雨幕中。

而在我未察覺到的角落之中,一個穿著雨衣的男人從黑暗中走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背影,嘴角綻出一抹讓人聯想到冰涼蛇腹的危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