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2)

和記者蔣霞談著,蘇茵將父親哪年入伍,去的哪個連隊以及最後一次給家裡寄信的事一說,蔣記者心頭愈發懷疑,總覺得樁樁件件對上了。

隻另要了顧家的電話,答應蘇茵,如果真有消息便通知她。

蘇茵沒想到從天而降這麼個消息,剛剛聽蔣記者言談間的意思便是當年國家和鄰國屢有邊境衝突,那個年代經常有小規模戰爭爆發,今年,西南軍區才起底了一份犧牲的臥底人員,據說時隔多年,終於摸排清楚人員名單。

至於具體的情況,蔣記者也要到了軍區那邊才能了解,這回也是因為她是當年的戰地記者曾經跟蹤報道過此事,也願意多年後為了真相走一遭。

蘇茵父親的消失時間和所在連隊更是都對上了,蔣記者心裡愈發懷疑,便加快腳程趕往火車站。

蘇茵心事重重回到家,原本即將放暑假的喜悅蕩然無存,就坐在院子裡,被灑下的陽光照拂,心中五味雜陳。

從小她就覺得自己父親是英雄,可人是莫名沒了的,一直沒回來過。

有人覺得是在戰場上犧牲了,戰火無情,興許留不下全屍,麵目全非之下,炮火連天中,身份也可能對不上。這樣的事不少見,血肉模糊嘗嘗讓人無法分辨,一旦戰事吃緊,戰友們也沒法將犧牲的戰友帶回妥善安置,許多戰士隻能魂歸故鄉。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往往裹著血淋淋的滋味。

當然,過去村裡也有人念叨蘇茵父親蘇建強是當了逃兵,趁著打仗偷摸溜了,自然也沒臉回來,一向嫉妒當兵的一哥的蘇建設背地裡也沒少這麼埋汰人。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蘇家人也托人向蘇建強參軍的部隊打聽過究竟是什麼個情況,可那時候,部隊剛經曆混戰,雖說打了勝仗,可人員傷亡慘重,自然也沒排查出具體情況,隻知道這人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後來日子久了,更是無從查證,漸漸地,家裡人便也認定蘇建強應當是犧牲了。蘇茵爺爺做主,拿著一兒子過去留在家中的衣裳給埋了,也算是落葉歸根,有個念想。

蘇茵合衣躺到床上,想起小時候對父親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他參軍第三年回家,穿著一身綠軍裝高高舉著自己,把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天上飛來飛去,還說下次回家要給自己買根漂亮的頭繩編辮子,那時候的蘇茵還小,時間太久,如今就連父親的模樣也記不清了,可卻對那身軍裝的橄欖綠色記憶深刻,也始終記得那根父親承諾的頭繩。

隻是,後來父親再沒回來過。

蔣記者提到手中拿到的消息,也將要登報對外公布的十多年前一批五人先行臥底小隊犧牲,部隊會為幾人追加烈士稱號,她這回遠赴西南軍區也是因為多年前曾經關注過此事,那時候她還是戰地記者,與不少軍中戰士都有交情。

思緒翻湧,蘇茵靜靜躺在床上,說不清道不明心頭是什麼滋味,迷迷糊糊閉上眼入了夢鄉。

夢裡,才六歲的蘇茵梳著兩條短短的小辮子,正

氣鼓鼓同比自己大一歲的鄉裡孩子爭辯。

對麵兩個頑皮的小男孩兒指著蘇茵道:“你爸是逃兵!丟人~”

蘇茵水靈靈的眼眸霎時鼓了起來,腮幫子一咬,平時再乖乖軟軟,這會兒也大聲吼了回去:“我爸爸才不是逃兵!他是…他是犧牲了…他是大英雄!”

提到犧牲兩個字時,蘇茵聲音輕輕地,那時候的她還不太懂犧牲是什麼意思,隻知道這是爸爸回不來的原因,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爺爺和奶奶告訴她,爸爸不會是逃兵的,他是為國家犧牲了,讓她不要哭,要以爸爸為榮。

小小的蘇茵頭一次和人紅了臉,瘦瘦的小臉蛋氣得臉頰鼓鼓,小嘴一撅,甩著兩條小辮子氣哼一聲,不願再搭理他們。

夢裡的感覺不舒服,堵得她胸口悶悶的,蘇茵驚了一瞬,猛地醒來,臉上掛著淺淺淚痕。

蔥白的指尖輕輕撫上,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大學生考完期末考試放暑假啦?”

臥室門口傳來男人歡愉熱情的聲音,顧承安獻寶似的拎著剛買回來的豬下水給媳婦兒瞧:“看看,我同事古大姐家裡有人在肉聯廠工作,我讓她帶的,一兩肉票加上三毛錢,給了四斤豬下水,咱們涼拌了吃吧。”

不肯在廚藝上認輸的顧承安已經找到了新方向,涼拌菜總不可能失手吧!

屋裡光線昏暗,蘇茵半起身靠坐在床頭,輕輕嗯了一聲,明顯興致不高。

將拴著豬下水的繩子掛在牆上的鐵釘上,顧承安洗了手先進屋去,好幾天沒見到蘇茵,他可想念得緊。

因為期末考試的關係,蘇茵醉心複習,已經兩個星期沒回來,兩人隻在顧承安前幾天去學校給她送吳嬸鹵的豬蹄時見了一麵。

這種時候,顧承安是很有分寸的,堅決不打擾媳婦兒,不拖媳婦兒後腿。

現在期末考試結束,男人上前撲到床上,一手攬著媳婦兒,聲音中是掩飾不了的歡喜:“是不是考試太累了?一回來就睡覺啊?放暑假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蘇茵感受到男人溫熱的身體,沒回答他的話,轉身將人抱住,埋頭到他頸窩,此時,好似他寬厚的胸膛和熾熱的擁抱中有無窮無儘的力量。

“怎麼了?這麼想我啊~”顧承安自然享受蘇茵的依賴,抬手環住她,輕撫她柔順的發絲。

蘇茵沒說話,隻緊緊擁著他,又朝他懷抱裡拱了拱,顧承安抱著抱著就察覺了不對勁。

伸手將人退開懷抱,單手剛想去拉牆邊的電燈線,就被蘇茵抬手按住。

“彆開燈。”

聲音有些啞,沙沙的,像是哭過後的沙礫感,還帶著些鼻音。

顧承安心往下猛地一沉,整個人僵直了身體,一手撫著蘇茵手臂,手摸上她臉頰,感覺到淺淺的濕漉漉的觸感,像是心臟被人揪了一把。

“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他從沒見過蘇茵哭,就連當初她媽帶著繼父一家來惡心人,蘇茵也沒這樣哭過。

手上殘留的淺淺濕意灼得他難受,他最愛蘇茵的笑容,怎麼舍得見她哭。

原本心緒還算平和的蘇茵卻被顧承安這一句問得心裡一酸,眼淚啪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