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醒(1 / 2)

喬遊不過一個六部尚書,身家氏族在士族門閥如雲的京城更算不得顯赫,若是以往,喬老太君一個三品外命婦的壽辰,哪裡驚動得了京中眾多勳貴?

可今時不同往日,喬府大姑娘嫁於君氏家主為正妻,喬氏二姑娘雖是癡傻,可卻是與聞氏定了親,不日便要嫁於光風霽月的齊王世子,便連喬氏旁支的喬三姑娘也頗得鎮南王青睞。更甚者,有人聽聞臨安王殿下也會親自上門為喬老太君祝壽。

區區一個喬氏竟是連大秦鐘鳴鼎食的四大世家家主都親臨登門,旁的勳貴或多或少都動了些心思,有適齡女兒的,盼望著攜著女兒尋個好歸宿,畢竟臨安王殿下與鎮南王殿下可是人中龍鳳,後宅又空無一人,正妃之位更是虛位以待,若能嫁與兩位殿下中任何一位,怕是與登臨後位也無異了。

再者,顯貴如四大世家,魏王、齊王世子正妻之位雖是已予,可便是側妃、貴妾,也是一般侯門難以企及的榮華。京中哪一位閨秀不是躍躍欲試,一大早便張羅起來,換衣著裝。

好好一場壽宴,倒更像是一場相親宴,連喬府兩位也未能免俗,起了個大早,衣衫是換了又換,妝容也是變了又變,生怕在心儀之人麵前輸了顏色。

不過寅時剛過,喬雲煙便已落座於慈安院,臉上是難以抑製的喜色,坐在其側的喬遙積更是一雙璀璨的星眸如墜星火,歡喜得緊。

早已換了墨青雙福壽滾團紋裙衫的喬老太君瞧著下麵兩個孫女兒喜不自禁的神色,重重地擱置下茶盞。

瓷器與實木重重相擊,發出沉悶的響聲,如同一記錘子重重地敲擊在喬雲煙心尖,她立時回了神,眼見著祖母神色不愉,又輕輕扯了扯喜出望外的喬遙積。

喬遙積堪堪回過神,便被喬老太君淩厲的一眼掃得心悸,心間的欣喜立時滅了個大半,不敢再往外望,隻默默低了頭。

待得兩個孫女都抑製了些心神,喬老太君方才沉聲開了口:“四姐兒。”

喬遙積不敢遲疑:“祖母。”

喬老太君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我曉得你是個心氣兒高的。”

喬遙積心裡一驚,下意識地便抬眼去看喬老太君,可室內燭火雖是明亮,卻找不到喬老太君眼底,她心裡的緊繃更甚,旋即便聽得老太君重重地道:“可齊王世子是何等身份?豈是由得你擅作主張!”

喬遙積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驚得失了聲。喬雲煙立時按住了喬遙積的手,低頭對喬老太君道:“祖母,遙積......”

喬雲煙話還未說完,喬老太君便一個眼刀橫了過去,喬雲煙再不敢說話。

喬老太君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姐妹二人:“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你們什麼心思,我心裡明白得很,旁的事情我可以由著你們,可鎮南王與齊王世子何等尊貴?輪得到你們姐妹二人算計?你們表現得好些,若是得了鎮南王與臨安王的青睞,再好不過,可萬不能動不該動的心思。可明白?”

喬雲煙、喬遙積自然不敢不應。

待兩人離開後,喬老太君複才收了那冷厲。相如伺候著老太君用早膳,疑惑老太君為何今日獨獨敲打了兩位小姐。

喬老太君擱了木箸,眼底隱有陰鬱:“我雖不喜華氏,更不喜她留下的兩個孩子,可到底是喬氏聲譽來得重要,今兒京中勳貴不知凡幾,四姐兒算計到齊王世子身上討得了何好處?不過是辱沒了喬氏名聲!”

姐妹兩人從慈安院出來,背後已是冷汗涔涔,不多時,喬府便門戶大開,宮裡也來了賞賜,算得上是給足了喬老太君麵子,而後少頃喬府便是賓客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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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倒是不知喬遙積本是想算計齊王世子還遭了老太君一頓敲打,她隻是在府邸歇了數日,顧玄鏡從送了歉禮之後再無其他動靜,倒是正像放過了她。

這數日的歇息,完全是歇得她整個人都懶散了下來,連聽得外頭的吵吵嚷嚷也懶得動作,左右仗著原身是個癡兒,準備到時候晚點去壽宴,蒙混過關,回來繼續歇幾日再做打算。

可到底時辰如漏,她覺得才歇了須臾,卻是快要到壽宴了,便被知杏、知香兩個丫鬟拉起來梳洗更衣。因著思慮聞沉淵今日也會來,她反反複複在銅鏡前檢查了幾遍,確認女裝的自己與男裝的自己全然不同之後才放心出了院子。

這些時日,她與聞沉淵接觸得最多,若是不仔細些,難保心細如發的少年會發現些什麼。

待到了花廳,虞歸晏發現,她是真的來得晚了。

因著大秦男女之防嚴苛,便是定過親的男女也不可過分親近,因此雖是壽宴,但未到開宴時,男女是分廳而居,大多女眷都聚在花廳絮語,陡然見著虞歸晏進來,不知為何齊齊默了片刻。

虞歸晏倒也不甚在意,花廳中的名門閨秀,除卻喬氏姐妹,她都不認得,她們在說些什麼,她也不關心,便隨意尋了個角落坐下,想來原身是個癡兒,以往也沒有什麼閨秀會浪費時間與她交好。

可她低估了齊王世子未過門妻子的影響力,儘管在世人眼中,她是個心智有缺的,可單單憑著齊王世子妃這個名號,也有不少命婦圍過來。

不過有一點她倒是看得分明,與她搭話的皆是些已成親的命婦,未出閣的閨秀大多眼底隱隱含著不甚明了的情緒,畢竟她一個癡兒竟然能嫁得了驚才絕豔的齊王世子,如何能讓人不妒?

的確花廳中許多閨秀心底都在隱隱泛酸,可卻不僅僅是因為虞歸晏將嫁於齊王世子,更是因為近幾日京城中的流言蜚語。

不曉得哪裡起的傳言,鬥琴會那日,鎮南王與齊王世子為了喬府二小姐險些大打出手。

一個光風霽月的齊王世子已經夠讓人眼紅,可如今鎮南王竟是也對喬府二小姐青眼相看嗎?

要知道鎮南王可是為了鎮南王妃十餘載未續娶,之前後院中也是唯有鎮南王妃一人。這般情有獨鐘的鎮南王也會看上一個癡兒?

閨秀們沒幾個肯信,可京中卻是傳的有聲有色,不由得她們不動搖。

知曉了謠言的喬遙積與喬雲煙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喬遙積險些撕裂了手中錦帕,卻不得不保持淺淺笑意,待得喬青瀾緩步走入花廳,竊竊私語立時紛紛而起。

大秦誰不知曉,當年喬青瀾差點便能入主鎮南王府,可惜在大婚那日被貶為側妃的鎮南王嫡妃自儘於靜心湖,止了這場婚事,之後鎮南王許是明了了心意,重新提了嫡妃位份,卻再也沒有提過娶喬青瀾之事,因而這些年喬青瀾都是以鎮南王好友自居。

可這世間哪有女子與男子能成為好友的?更何況喬青瀾也是三十好幾了,卻還未出閣,閒言碎語早已成了一眾名門閨秀命婦的談資,如今正主又在,更是低聲議論紛紛。

喬遙積冷冷瞧了一眼猶似二八少女、一襲再簡單不過的月牙白衣衫卻儼然壓過了廳中閨秀的喬青瀾,故意惋惜道:“鳩占鵲巢之事啊,沒那個金貴命,便是搶來了,也不過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喬遙積未曾壓低聲音,花廳中不少閨秀都聽見了,唯有圍在虞歸晏身側的眾多命婦倒是沒有注意,不過這意有所指的話,任誰都聽得出來。閨秀們雖是驚訝於喬遙積的大膽,可皆沒有出聲,端看喬青瀾如何反應,一來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思,二來她們的確妒忌喬青瀾能在鎮南王身邊十餘年。

但喬青瀾卻是如同沒聽見一般,朝二人微頷首後便神色淡淡地朝虞歸晏方向而去。喬遙積落了個沒趣,又被喬雲煙暗暗扯住了袖子,隻得作罷。

虞歸晏也是在喬青瀾走近時才發覺了為何第一次見喬雲煙時總覺得她眼熟,她微眯了眼,與喬青瀾這般相似,能不眼熟嗎?

相似的月牙白衣衫,相似的優雅端方氣質。

喬雲煙這般模仿喬青瀾是為了誰,簡直呼之欲出。她不覺冷笑,且不說喬雲煙模仿得像不像,便說喬青瀾這個正品白月光尚在,又哪裡輪得到喬雲煙一個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