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慧易夭(1 / 2)

開口的是當朝太師傅胥。傅胥雖無實權, 卻是德高望重,亦是真真正正的中立派, 太子、賢王兩不相幫。隻是傅胥年事已高, 早已不怎麼在朝中走動,今日上朝本已教人驚訝, 此刻他竟提議齊王世子前往幽陵鎮壓叛亂。

頃刻之間,朝堂暗暗地炸開了。太子、賢王及一眾朝臣無一不是提議了諸多人選,可人選也無一不是圍繞朝中武官的,但太師傅胥竟然提了齊王世子, 要知道齊王世子可是文臣。

雖說齊王世子滿腹錦韜秀略,可到底也隻是文臣。派文臣統帥將士鎮壓叛亂?簡直荒謬!齊王也不由得微蹙了眉心,倒是聞清瀟, 從始至終都不動如山,端方肅穆地執玉圭立著,仿佛朝臣議論的並非是他一般。

正在殿下朝臣麵麵相覷時分, 卻是無人瞧得見禦座之上惠信帝的神情。隻見他指節扣了扣龍椅, 微傾了身子, 沉聲問道:“愛卿何出此言?”

傅胥鎮定自若地道:“幽陵屬我朝領土,城中百姓亦是我朝臣民。不述其根源撥亂反正, 反以對付蠻夷外族之法鎮壓之, 實非根本之計。聞氏一族皆為忠貞純良之臣,深受百姓愛戴,幽陵民眾亦擁之,齊王殿下年長, 不通武略,不宜遠行,太子太師為齊王世子,性行更甚其族人,亦智計卓絕、武藝高強。因此,臣以為,應派齊王世子前往幽陵述源反正,而非調遣武將強行鎮壓。”

傅胥字字句句皆在理,殿中的質疑聲漸漸落了下去。太子與賢王卻是不由得蹙了眉,但也沒有立即出聲,都想看惠信帝神情行事,可天顏又豈是這般好窺見?

就在惠信帝即將要開口的前一刻,太子到底是忍不住了,出列道:“父皇,兒臣以為不妥。”

“哦?”惠信帝玄色冠冕上的十二旒微微晃動,帝王似乎微轉了視線方向,“如何不妥?”

太子道:“聞氏雖受百姓愛戴,齊王世子亦智計卓絕、武藝高強,但齊王世子素有舊疾,身體不安泰,幽陵一行不僅耗時長,且頗費心神,齊王世子這般,如何前往幽陵?何況齊王世子才大婚不久,恐也不宜遠行。”

太子說完,惠信帝還未開口,賢王先暗罵了一句,蠢笨如斯,根本沒有駁斥到點子上!傅胥的意思是不以武力鎮壓,太子沒反駁派文臣前去,僅提及了不讓齊王世子前往,簡直愚不可及!

他想了想,亦出列道:“稟父皇,兒臣以為太子與太師所言皆在理,隻是當下叛民壓城,該當以平亂為主。縱觀數百年來,安撫幽陵之舉不是沒有,但最後卻無一例外還需派遣武將鎮壓。雖說武力鎮壓為下策,但至少可解當前燃眉之急。不如先派武將前往鎮壓,再將幽陵諸事委以齊王世子,徐徐謀之。”

雖說緣由不同,但太子與賢王倒是難得的立場一致。隻是賢王開口支持武力鎮壓後,少許清流朝臣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也是此時,禮部郎中徐顯良出列道:“兩位殿下思慮甚是周全,不過太子太師不僅胸懷朝略,亦擅兵法布陣,而且自大婚後身體也是大好了,臣以為,於兵於禮,太子太師都是最合適人選。”

已是有兩個中立派朝臣舉薦了齊王世子,太子與賢王各懷鬼胎,自然都是不想齊王世子前去的。三方也就爭執了起來。中立的不少朝臣都推舉齊王世子,太子.黨與賢王黨難得一致,都推舉威武大將軍華林亭。

好好的朝會,又起一番爭執。

朝臣爭執了半晌,惠信帝的目光自自始自終都未發一言的華林亭和聞清瀟身上掃過,指節輕輕扣在龍椅上,似笑非笑:“倒也不無道理。”

惠信帝此言一出,殿下爭執的諸多朝臣卻是一頭霧水了,不甚明了惠信帝突然這般一句,到底讚同的是誰。

一瞬間,殿內都靜了。

惠信帝也久未再言語,隻看不清神色地傾著身,似乎是在等朝臣再起爭執,又似乎是在猶豫派遣誰前去。朝堂中漸靜,齊王執玉圭的手亦漸漸收緊,神色深如濃稠的夜。

他微側了首看向身後的長子,終是出了列。

惠信帝卻是在前道:“幽陵叛亂非同小可,亦非一兩日能有定論,今日朕有些乏了,改日再議罷。”

齊王執了玉圭的手越發收緊:“陛下——”

惠信帝似乎走得太快,未聽見。曹文高唱散朝後亦跟了上去。一個朝會,先是爭論不休,後是莫名其妙,大多朝臣摸不著頭腦,又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揣度聖意,太子與賢王卻是一早便離開了,畢竟他們誰都沒料到,太師竟然會突然提議齊王世子前去,因此需得早早回去與府邸幕僚商議對策。

齊王與聞清瀟身邊朝臣散後,齊王怔怔地望了望高台之上,回首時,眉目間都似乎染了霜華:“清瀟,幽陵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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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盤和局。棋子歸位,顧玄鏡重新落下一子,眉眼間的寒涼諷意更甚:“自古以來,君天臣地,君尊臣卑,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他聞氏不是信奉君臣這一套嗎?我便讓他葬身與皇帝手中又如何?”

“聞氏一族人畢竟是難得的忠良純臣,數百年來每一代族人無一不是為江山憂思操勞,若真是全族儘滅,怕是不妥。”君臨微蹙了眉心。

顧玄鏡笑,“想要聞清瀟死的,也不止我一人。若非萬氏,隻怕聞氏效忠的那位,早已是動了手了,如何會等到今日。”

“但萬氏在,皇帝到底不會過分動搖聞氏地位。”君臨落下一枚黑子,沉吟道,“如今你遞了刀到皇帝手上,這把刀還隻是削骨剝肉,而非屠儘聞氏,皇帝必定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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