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1 / 2)

夢中,她似乎還很小, 坐在一個婦人懷中。婦人眉眼溫婉, 柔聲哄著哭泣不已的她:“晏晏要乖, 姐姐是病了, 所以才不能同我們一道去天機寺上香,並不是不喜歡晏晏。”

晏晏?天機寺上香?

虞歸晏心中疑竇漸生,看著那婦人,她想開口, 可話語似乎被禁錮了一般,隻能嗚咽地哭著, 連喉間都哭得嘶啞, 疼痛席卷。

...這種感覺,仿佛是她寄居在這個小女孩身體裡,可以感知小女孩感知到的一切,卻沒擁有身體的控製權。

小女孩還在哭著,婦人半分沒有不耐, 妥帖地安慰著:“馬上就能回家見到姐姐了, 晏晏可不許再哭了。”

虞歸晏雖是難受,可她掙脫不了, 便也隻能留在小女孩的身體裡,小女孩哭著哭著睡了,她也漸漸地開始昏昏欲睡。

不知是什麼時候,伴隨著驚叫聲起,她的口鼻中似乎都漫入了令人窒息的濕意。

這種感覺她經曆過整整兩次, 再熟悉不過。

溺水!

怎麼會溺水?!

她不是身處小女孩身體中嗎?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卻發現不過是徒勞。她的眼睛太沉重,怎樣都睜不開,耳畔是婦人驚慌失措中依舊溫柔的聲音:“晏晏莫怕,娘親不會讓你有事的......”

下一刻,再沒有那種窒息的感覺,身子卻似乎還在水中沉浮。

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尖銳的疼痛鑽入心尖,虞歸晏猛地便睜了眼睛,忽明忽暗的視線裡是方才還一身華服溫婉端莊的婦人一身狼狽的模樣。

見得她醒來,慌張不安的婦人稍稍鬆了一口氣,手間的動作卻沒停:“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腰腹漸緊,像是有一圈又一圈的帶子纏繞著她,虞歸晏低了頭,這才發現婦人解了自己的腰帶將她捆在一根似乎是馬車車轅的木頭上。她動不了,也開不了口,但心裡不好的預感卻陡生。

小女孩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慌張地蹬著腿,一聲聲地喚著:“娘——”

見著幼女懵懂惶恐的眼神,婦人強忍的淚終於忍不住決堤,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半分遲疑,車轅木承受不起兩個人的重量:“晏晏聽話,好好睡一覺,睡一覺就能看見姐姐了。”

幼女生來便比旁人遲鈍,什麼都學的慢,五歲時才學會走路,如今將近十歲了,才學會說話不久。她多想陪在她身邊,看她長大,可一切都沒機會了。

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婦人終於安了心,輕輕吻在幼女額頭:“彆怕,娘親會一直在晏晏和婉婉身邊的。”

也是在吻下去的同時,婦人的手用力地一推。

小女孩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用力地大哭起來,可周身都被束縛住,根本動彈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親越來越遠,也隻能看著她漸漸沉了下去。

虞歸晏的瞳孔驟然睜大,她夢到了八年前原身溺水的時候。浮光掠影般,明明知道是夢,她該平靜的,可看見那婦人徹底沉下去時,她卻覺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像是看見那箭矢飛向喬錦瑟那般全身冰寒。

“娘——”

痛徹心扉的嘶喊,到底是小女孩的聲音,還是她的聲音,她已然分不清了。眼淚滑落間,似有溫熱的指腹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歸晏,隻是夢而已。”

熟悉又讓人心安的聲音,她心間的忐忑不安似乎被那聲音撫慰,慢慢沉了下去。

見得妻子安靜了下去,聞清瀟為她拭儘淚痕後擱了錦帕,又為她捏好了薄被。今夏風雨未歇,時近八月竟還時常是陰沉沉的冷。

他起了身往外走:“準備車架,孤要進宮。”

聞澹見得聞清瀟蒼白如雪的麵容,忍不住擔憂地道:“世子,您一宿未睡了,先歇息些時辰再進宮罷,您便是不為自己思量,也該為世子妃與小主子想想啊。”

他知世子不畏生死,亦知世子近年來一直在不辭疲勞地為王府、為天下百姓鋪路,哪怕是在天機寺修養,亦從未歇息過一日。

此番被逼得不得不去幽陵,更是作了萬全打算,倘若世子真不能回來,亦能讓王府全身而退,也能保世子妃餘生無虞。

可這眾生、王府之間,世子又該如何呢?

好在如今世子妃有了身孕,世子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世子妃與小主子著想的。

聞得聞澹的話,聞清瀟步伐微滯,回首間,溫和如水的目光落在虞歸晏的腹部。

胎兒不過月餘,腹部還完全看不出隆起。可就是那尚且還平坦的腹部,孕育著他與她的骨血,在昨日的驚慌裡,它也安然地活了下來,甚至乖巧地沒有嚇著它的母親。

他該興喜的,他與她的子嗣如此乖順。

他靜然地立著,背脊挺直如青鬆,能為她遮住世間所有風雨。良久,他微闔了闔眼,遮去眼底情緒,轉身往外走:“不必了。”

還有太多事未處理,耽擱不得。

聞沉淵走入慎獨軒,正看見聞清瀟走出主寢。他撐著傘疾步走過去:“大哥,大嫂醒了嗎?”

聞清瀟接過聞澹手中的天青色油紙傘:“還未醒來,但已是好了不少了。”

“小侄子呢?他還好嗎?”

也是昨日裡明大夫來為大嫂診脈,他才知道大嫂已是有孕在身月餘,可大哥知道後卻是立即壓下了大嫂有孕的消息。他雖是不解大哥為何這般做,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小侄子的期待。

一想到不久之後府邸便要添一個軟乎乎的孩子,還是大哥的孩子,他就止不住地歡喜。

提及虞歸晏腹中骨肉,聞清瀟撐傘的動作微微一滯:“它也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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