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時程玉蓉獨自回到秦/王/府,震驚了所有人,包括楊紫瀲。楊紫瀲原本覺得她死定了,那樣的毒怎麼可能有解?
她會一定體麵都沒有地死去,老醜的死去。楊紫瀲聽到下人來報時,根本就不相信。所以在程玉蓉回到正妃所居的正院時,楊紫瀲就來求見,她要求證。
當時程玉蓉隻是威儀又平靜地坐著,楊紫瀲也沒有小妾的覺悟,也沒向她行禮。
楊紫瀲心下慌張,臉上卻是微笑著說:“聽說姐姐病了,我在府中還擔心著。今日見姐姐大好回來,我可以放心了。”
程玉蓉是淡淡看楊紫瀲,看得她心底發毛,半晌程玉蓉才歎了口氣,說:“你確實美貌,原來如此。”
愛,對她來說是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癡心不悔,對於他來說隻是美色。當年她年輕美貌,又與他心意相通,家世又可助他,他就愛她,而他江山穩定,皇威日重,陳昭儀年輕美貌,他就愛陳昭儀。她莫名其妙地回到這個完全不一樣的貞元二十五年,秦王風流,寵愛楊夫人,果然楊紫瀲也是美貌無雙,單論美貌這天下隻有楊青泠可以和她相比,隻是楊青泠和楊紫瀲又完全是不同的美法。
楊紫瀲心下雖然不知程玉蓉為何這樣稱讚她美貌,但仍很得意,嘴上卻道:“妹妹如何敢和姐姐相比。”
“嗬……”程玉蓉輕笑一聲,一雙眼睛威儀無比,打量著她,似乎在程玉蓉眼中她就是個消遣的玩意兒。
楊紫瀲腦子再不好使,也知程玉蓉骨子裡的輕視,正心中有氣,卻忽聽程玉蓉用氣勢萬重的聲音質問道:“皇上所有的女人,明麵上的、暗地裡的都逃不過本宮的耳目,本宮倒不知皇上何時收用了庶民張家的媳婦。”
楊紫瀲心中一凜,具大的恐懼籠罩著她,程玉蓉拍案,聲色具厲喝道:“楊氏,你處心積慮接近皇上,意欲何為!?”
楊紫瀲臉色發白,道:“你……你……”
“放肆!膽敢對本宮不敬!”
楊紫瀲差點就跪下了,忽又回過神,她知這整個王府,甚至整個天下沒有人能打得過她。程玉蓉,她就算是重生了又能怎麼樣?
楊紫瀲反而站直了身,看著程玉蓉道:“原來你也重生了。不過,你不需在我麵前耍皇後的威風,你還沒當上皇後呢,即使廷煜登基,也不會立你為後。”
程玉蓉反而笑了,道:“果然如此!楊氏,你看重不過是他是皇帝,可惜呀。”
“可惜什麼?你……你要將這事告訴廷煜?”楊紫瀲心中一急,說,“你……你彆忘了,你也是重生的,咱們半斤八兩,是互相有把柄!”
楊紫瀲尖聲叫道,色厲內荏,程玉蓉輕蔑地一笑,道:“我就算重生,不過是不記得這世之前的事,前世之時,我是皇上正妻,一生也問心無愧,你抓我什麼把柄?反倒是你……嗬嗬……一個嫁人了的平民妻,處心積慮妄圖攀上枝頭做鳳凰,可笑,可笑!”
楊紫瀲又民驚恐又是憤怒,她心想殺人滅口,可是這時聽人來報秦王過來了。
楊紫瀲幾乎要癱在地上,她心思百轉,甚至有一條是去跟“林瑜”雙宿雙/飛。也許十幾年後,林瑜也就當上皇帝了,況且林瑜那麼英俊,龍氣又強得恐怖……
隻要低調地熬過去,等待林瑜登上皇位。其實,她的空間精靈說過規則,她是不能親自動手殺害皇族的,秦王妃沒有皇族血統,可是她有王妃的身份,楊紫瀲下毒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楊紫瀲想逃跑,卻又舍不得秦王,其實她是愛他的,她舍不得他,不然她早花十足的心思在林瑜身上了。林瑜畢竟還年少,恐怕還不知真正的男女滋味,與林瑜相比,高大威猛成熟的秦王才是真正的男人。
程玉蓉輕笑一聲,說:“你……和某人相比,真的差遠了……我沒興趣和殿下說你的事,隻不過是解我之惑而已。隻不過,你有如此之能,我奉勸你,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
“我如何傷天害理了?”都是彆人害的,她隻是在複仇,都是那些綠茶婊、賤女人耍手段,不要臉地搶她的男人,爬廷煜的床,她和廷煜明明相愛,還要徒增那麼多磨難。她隻是想讓前世欠了她的人都在這世還回來。她是在自保,其實,她要殺人一點都不難,可她沒有,她已經很大度能忍了。
秦王進來,見到楊紫瀲在微微訝異,他又看向程玉蓉——他的妻子,正用陌生的眼光打量他。
秦王道:“蓉兒,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你。”
程玉蓉臉色緩和,淡淡道:“是嗎?”
程玉蓉說著又看了楊紫瀲一眼,楊紫瀲多疑,擔心她告訴秦王她的秘密,急中生智忽身子一軟暈倒。
秦王話來不及說出口,吃了一驚,忙去把楊紫瀲扶起來,程玉蓉卻仍不動如山地坐著。
“殿下還是把她先送回去吧,等會兒你再來尋我,今夜不來,以後都不要來了。”因為沒有以後,現在雖然和記憶中不一樣,離開前她還是想和他說說話的吧。不過,她程玉蓉不屑於解釋,也不屑於去揭穿楊紫瀲這樣的小把戲,她是程玉蓉,楊紫瀲這樣的人不配作她的敵人。
她程玉蓉這一生起伏,酸甜苦辣都嘗過,夠了,她會乾淨完美地離開。
秦王表示十分抱歉,打算送楊紫瀲回房就去和正妻說話,但是一回楊紫瀲的房,楊紫瀲的虛弱身體就好了。
他原來十分生氣,但聽她說她是吃醋了,他又原諒了她。她又知情知味撩撥幾分,在她麵前他是最沒定力的,何況也有兩天沒來她這裡了。於是,原本的去去就回,變成了妖精大戰。
秦王最後還有幾分理智,從楊紫瀲肚皮上起來,擦了身披了衣服離去。
……
楊紫瀲發現最終也攔不住程玉蓉,心想她暗中去看看,如果程玉蓉說了,她也好有個準備。真不行,她再想辦法遁走。反正,她最後也睡了秦王一次,這樣的男人恐怕以後難再有了。林瑜……雖然俊美如天人,不知為何,她總覺陽剛味沒有秦王重。
秦王來到正院,在房門外,見屋中一燈如豆,程玉蓉沒讓人在屋中服侍。她坐在燈下,翻看著自己的妝匣。
她墨發如雲,頭微微垂著,長眉舒展,平靜溫柔到骨子裡。不知為何看到如此情景,他心生無比的平和,就算是他如今在朝中可謂四麵楚歌、苦苦支撐,每天內心幾乎要發狂,可是在這一刻卻這樣平靜,就好像少年時無憂無慮時的純真心態。這是連他最喜歡的楊紫瀲都不能給他的感覺。
“殿下,很喜歡楊夫人?”
秦王衝散那陌生的感覺,忽又有些內疚,其實他也挺喜歡程玉蓉的,隻不過有楊紫瀲對比……
“她是妾,你是我正妻。”
程玉蓉抿著一絲笑,似有痛快,似有嘲笑,也似找到一種自我解脫,道:“男子重色愛傾國,你權傾天下、風流一生,卻有兩件可惜之事。”
秦王問道:“有何可惜?”什麼權傾天下,她莫不是在諷刺我現在的處境?秦王暗想。
程玉蓉道:“一是,永遠不知道真情是什麼,我之後,你更沒有機會知道;二是,兩世閱女無數,自詡坐擁萬裡江山和傾國之色,卻是井底之蛙,錯把魚目當寶珠,你沒有見過真正的傾國傾城,就是見到了,你也得不到。皇上,你很可憐。”
秦王聽她言語,又是驚奇,卻也無言以對,最後發現她的稱呼,驚道:“你……你叫我……什麼?”
程玉蓉淡淡看了他一眼,悵然道:“帝王無情,我不恨你,可是……你也誤了我一生呀。”
“你……你失心瘋了?這話可是謀反大罪!”
程玉蓉語氣帶著無儘的悲涼,道:“我像做了一場夢,從十幾年後回來,發現物是人非,明郎,不要再掙紮了,你已無帝王之命,我今日回來並非抱有和你共享江山之心。十年,我當了十年皇後,終於明白江山無法共享,從始自終,享的隻有你一人,而我,累了。我隻是來和你道彆,我真的想最後再見見你,我想知道我程玉蓉……幾十年放在心頭……抹不去……擦不掉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秦王大驚,吼道:“你到底是誰?!你在說什麼?”
程玉蓉道:“你……帝王博弈,百姓何辜?我知你是愛惜百姓的,不要徒生殺戮。她說的沒有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如此而已。事實上,你……不及太子,這大半年,我是真正看清了,你氣運已儘。明郎,不要再為一己之私欲……連累……那些真正愛你的人。沈先生、裴大俠、段思明……他們不應該這樣跟著你走向毀滅。”
秦王好像明白了什麼,俊臉越發的白,看著她難以置信,忽見她吐出血來,秦王忙走近摟住她,驚道:“蓉兒!”
確見她腹中不知何時插著一把匕首,刺目的鮮血染了衣裳,程玉蓉忽然笑了。
“明郎……你說除了你母妃,隻有我這麼叫你,是真的嗎?”
“……是……是!現在,連母妃都不這麼叫了,隻有你一人這麼叫……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明白……”秦王似又忽然驚醒,壓住驚慌,溫柔地說,“我去叫太醫,你不要怕。”明郎這個小名他沒有告訴過他的任何一個女人,為什麼她會知道?難道,一切的匪穎所思都是真的?
程玉蓉抓住他的手,道:“來不及了……最後陪陪我吧。西郊的梅花快要開了吧?我真想回到那一年……賞梅煮酒聽琴,現在的你有沒有吃過我做的梅花糕?”
“……沒有……所以,你要做給我吃……”秦王難以壓抑住自己心底湧出的絕望和悲傷,可是他腦袋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會這樣悲傷欲絕。
程玉蓉又道:“明郎,趕快生個孩子吧,我知你很快會跟來。可她會答應我保住你的孩子的,孩子要是師從於她,定是文武全才……明郎,抱緊我……”隻怕他再不生個孩子,他要絕後了。
“好!好!”秦王收緊雙臂,秦王淚流滿麵。
突然,更多的血湧上來,程玉蓉美目終有些不甘心,她以為她不在乎的,死而無怨,最後一刻意卻難平。
程玉蓉斷斷續續道:“你……放開我……你不是我的明郎……明郎有再多的女人,身上……也不會有……這個味道……我在下麵……不等你了……”
說完,程玉蓉氣絕而亡。
秦王木然的抱著死去的程玉蓉在冬夜是獨坐一夜,直到次日下人進來時發現。
下人要叫醒靈魂出殼一般的秦王,他卻打了人,仍是緊緊抱著程玉蓉。
府中亂成一鍋粥,最後管家去通知了沈清河,孫、李兩位側妃。楊紫瀲自然知道昨夜發生的一切,可是當時她沒有勇氣進去,隻能當作不知道,又覺程玉蓉死了也正好,她除了說自己的秘密,沒說她的。隻不過,程玉蓉說秦王已無帝王之命是真的嗎?她又為這個問題縈懷,也暫時無心去管府中的閒事。
程家人趕來時,秦王還是如受傷的獅子,任何人不讓近身,隻是抱著程玉蓉的屍體。
場麵一片混亂,且不細說。
……
青泠得到程玉蓉身亡的消息也驚呆了,她第一反應是楊紫瀲是不是再次向她下手了,最後證實她是自殺身亡,青泠因此陷入了茫然。
老魚曆經數世,但是她在古代的所作所為更接近男人,所以無法理解程玉蓉這樣的古代封建社會最驕傲的女子的內心。
程玉蓉的葬禮青泠沒有去參加,過了幾天程家給送了一封信給她,是程玉蓉留給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死後,程家與秦王的關係就斷了,暗示太子登基後的新朝不要太影響程家。再有就是程玉蓉記憶中的十幾天發生的大事,大小兵事、天災*、或者朝中大事,雖說後宮不得乾政,但是程玉蓉身為皇後若是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就真的很傻很天真了。她信中所用是“元熙”年號,就是一周目秦王登極後用的年號。
青泠知道,這是她的誠意和驕傲的她沒有說出口的感謝,青泠無法讚同程玉蓉這樣的女子,卻不禁對她心生敬意,一個有信仰和原則的驕傲女人遠比很多現代穿越女強,就是章小魚本身也有很多不及她的方麵。
……
貞元二十六年春,太子徐廷燁巡視江北四道之內的水利和春耕情況。林瑜等親近之臣伴太子鸞駕,宣威將軍阿史那歌舒為隨護太子鸞駕。曆經一個多月,太子擺駕返京,行營至白沙鎮驛站,離京不過八十裡,由於驛站太小,兵將護衛太多,隻能紮營。太子性簡樸,隻是在驛站收拾了乾淨的房間,鋪上新的棉被。
太子尚未歇下,就得京中傳來急報,秦王徐廷煜勾結大內禁衛軍統領司馬嘯天發動宮變,拘禁皇帝、諸妃於內宮,軟禁挾持太子妃、安康郡主等太子府女眷,皇長孫由於是“林瑜”親傳弟子武功高強且有死士保護逃出京城外。
太子一聽這消息差點暈倒,他實在是想不到原本那個賢良能耐的四弟會做出這樣歇斯底裡狀若瘋狗要拖著大家一起死的事來。
太子還在淒哀驚惶之中,青泠隨侍在側,忙勸道:“殿下,如今之計……”
正待說,又有親衛來報皇長孫和十幾個死士在外求見,太子忙傳兒子進屋來。
皇長孫一臉風塵,如今他已經十八歲,褪去了多半的青澀,與林瑜這個假男人相比陽剛許多。假男人畢竟是假的,就是林瑜演技再高,無人懷疑她不是男人,這種微妙的陽剛男人味她也不可能裝得出來,至少她身體不可能散發出男性荷爾蒙。這也是楊紫瀲雖然很想“林瑜”上她好吸“林瑜”的龍氣,但是楊紫瀲本能上對“林瑜”的迷戀還是不及秦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