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堯歎了口氣,明亮的眼睛看著底下的一個個孩子、少年,她的目光沒有回避,她聲音十分清晰。
“清軍未入關前,我祖上年有升本為大明遼東指揮史,不過是戰敗被俘成為滿人包衣奴才,也就是漢奸。但是我要說的是祖上是被動當漢奸,祖上怕死,沒有以身殉國,卻不是主動投靠滿清,和吳三桂還是有區彆的。這世間可以說大部分有氣節的漢人都已經死了,留下不少如我家這種祖上怕死、現在又和滿清有共同利益的漢奸。”
她這麼一說,底下的少年、孩子們一片嘩然,但是那叫方七的卻是看著她怔住了。她居然這麼直白地說自己家就是漢奸,滿人奴才。
方七又問:“那麼,按照你的理想,你對漢奸的厭惡,你要怎麼麵對付這滿地的漢奸?因為你根本就很難在這片華夏的故土上再找到真正的漢人。”
玉堯道:“區分對待。革命僅僅高喊口號沒有用,需要的是經世實用可行之法,區分對待是我長期研究的現實革/命的方法論。比如,若遇上吳三桂、耿精忠這類手上沾著無數漢人同胞鮮血染紅自己頂戴的大漢奸必須殺一警百,才能穩住我們革/命基業的大局,肅立革命的嚴肅性。但是不可能殺了所有與清室有關係的漢人。”
這些少年和孩子學了些時日,對於一些原本很陌生的詞彙他們也都聽得懂。比如說:革命。他們都知道他們是革命的火種,革命是改變現狀,革除不好的事情,大到國家民族,小到柴米油鹽生活,革除不好的習慣做法舊事,讓一切變好,就是革命。革命是很崇高的,革命者將來都是國家的功臣,民族的脊梁。又比如說,方法論,這個詞暫且不提。
一個少年好奇地看著玉堯,說:“小姐,我還是不太明白。漢奸不是不好的嗎?”
玉堯道:“其實,現在科舉入仕進了滿清朝廷當官的也很多人是有能力有學識有理想有基本的品德的,我們不能一棒子打死,結果我們自己也沒有人才了,造成了自己文明傳承更嚴重的斷代。就像,比如我們的腳長了爛瘡,我們不能就想也不想直接把腳給鋸了,結果我們自己成了瘸子。我們成瘸子,但彆人不瘸呀,你們大家想,如果身為瘸子的你手上拿著一錠黃金被那些人高馬大的人看到會怎麼樣?”
有一個孩子激動又憤恨地搶著答道:“他們肯定會搶走我們的金錠子!我以前討飯,很多流氓或
大乞丐都會搶走我討的東西,我每天都挨餓。”
玉堯點點頭,道:“對!大乞丐要搶你的東西,是因為你小,你能力弱,你打不過他們。我們要是成了瘸子就更打不過彆人,我們不管種多少糧食,賺了多少銀子,討了多漂亮的媳婦,或生出多麼可愛的女兒,全部要被彆人搶走,甚至比現在更糟。”
眾多少年、孩子倒抽一口涼氣,又有一個少年憂心地問:“那怎麼辦?殺了所有漢奸,我們成瘸子更慘,不改變一切的話我們又要世世代代當奴才隨意韃子欺負。”
玉堯目光精亮,看著少年、孩子們的稚嫩又富含朝氣的眼睛,她說:“那些有些才華沒有做過屠殺同胞大惡事的被動漢奸就像我們的爛腳,我們要治好腳而不是鋸掉它。所以,我們要這樣做,不殺他們,卻需要一步一步地進行一場心靈上的革命,革除並消滅如我爹這樣的有一定能力和品德的被動漢奸以及向滿人懷有奴性的卑微漢人心目中的‘鬼’。”
方七問道:“心中的‘鬼’?他們心中的‘鬼’是什麼?”
玉堯道:“那個甘為滿人奴才的魔鬼!那個一遇上韃子就害怕自卑的心中魔鬼!我們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心中原沒有這個鬼,這個鬼是怎麼來的呢?是因為清軍對我們的的殺戮,是我們不停地流血,當初死也要維護祖先的榮光、死也要守住忠孝節義的先人們都死了。死的太多了,剩下的漢人害怕了,看不到希望了,心痛得麻木了。麻木過後找到了一條狗延殘喘活下去的路,就是當奴才。韃子的殺戮壓斷我們身為炎黃子孫的脊梁,讓我們卑微,讓我們怕害,讓我們拱手送上我們的江山、財富和女人,像一條狗讓他們踩著我們過日子。而現在大多數漢人都習慣了這樣,他們心中就住著這樣一個鬼!而怎麼殺死這個‘鬼”?他們是以‘殺戮’讓‘鬼’住進漢人的心裡,那麼隻有以殺還殺!滿清殺我們十人,我們在戰場上殺他百人,百戰百勝,韃子奪我們江山,我們建立革命軍打到關外去,把韃子的祖墳都給挖了!無數戰場上的勝利,才能讓我們的脊梁重新挺直!這並非虛言,縱觀曆史,漢人的每一次挺直脊背當主人都是以武立威的,漢擊匈奴、唐敗突厥、明退蒙古,所以外族見到我們漢人都要恭恭敬敬。我們漢人原是一手持劍、一手捧書的最優雅高貴的民族,因為我們突然放下了劍,所以那些曾受我們恩惠的韃子不但打我們,還把我們的書都燒了,也就是文字獄。待我起兵公告天下之日,我的家族若不支持我還要當漢奸滿清也不會放過他們,我爹他們隻能跟著我一起乾,我家族也是有很多人才的。所以,隻要我們有革命誌向的人熬過最開始的困難,以後革命就會像星星之火,最後成為成燎原之勢。到時候,我們就是這片江山的主人,恢複我們祖先的榮光!”
方七一臉震驚地看著她,這個女孩居然清清楚楚的表明要起兵造反的誌向。而且,還準備逼很受韃子皇帝器重的年氏家族一起造反。
還有,在春秋大義上,她連自己親爹家族都坦蕩批評。這個女孩難道真的是一心為了複興大漢江山,為天下的漢人能夠活得好,讓漢人的精氣神重新回來?
忽又聽一個少年問道:“滿人有馬有箭有刀劍,我很小的時候聽爺爺說過滿人很凶,我們打得過他們嗎?”
這問話讓很多原來很熱血的少年孩童都冷靜下來,有部分是害怕,腦子靈活點的在想怎麼辦才能打敗凶惡的滿人。
玉堯不屑地笑了笑,說:“一定打得過!我爹是漢奸,我是旗人,我認識很多滿人,他們已經被我們中原的花花江山迷住了,已經失去了血性,沒在以前厲害了。他們人數不足我們百分之一,若是我們所有漢人都團結起來,一百個人打他一個,怎麼打不過?但是就是因為我們漢人不團結,所以才讓人家欺負成這樣,一個個要世世代代當吃不飽穿不暖受他們剝削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