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壯麗的紫宸大殿上, 新科一百零八名進士在此等待麵見皇帝。
“皇上駕到!”外麵傳來鴻臚寺官吏的呼喊聲, 遠遠傳來。
眾多學子已經先一步跪下迎接。
皇帝就要來了!他們要見到大原皇帝了!十年寒窗苦讀就為今朝鯉魚躍龍門, 金榜題名, 殿前麵聖,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榮耀風光。
這是可以將來對他們的孫子誇耀的事。
花弄影不是頭一回來紫宸殿,從前宮宴之時,她也來過。沒有想到今生再以進士的身份來這裡殿試。
軒轅淩恒沒有穿常服龍袍,為國取士也是大事, 所以穿著比較正式的紅色皮弁服前來。與後世的男人穿紅衣會招來吃瓜談笑不同,其實在古代有句話叫“紅男綠女”。在唐宋時期, 結婚多是男的穿紅袍,女的穿青衣, 因為青色最能體現女子的柔美嫻靜清雅。婚服穿紅還是明代以後的事,因為明代尚紅。
所以, 如魏無忌、司馬容常穿紅衣一點也不奇怪,而且要不是他們出身不凡,還不能這樣隨意穿呢。
皮弁服用烏紗冒之,前後各十二縫,每縫中綴五采玉十二以為飾;玉簪導;紅組纓。而其服絳紗衣, 蔽膝隨衣色(注:就是一種紅色);白玉佩;革帶;玉鉤;緋白大帶;白襪、黑舄。
不得不說古代真正的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氣質不是蓋的,後世很少有男人能杠得住紅色,但是不管是魏無忌、司馬容,還是現在穿紅色皮弁服的軒轅淩恒, 都是翩翩美男子。
在這一點上,渣魚還是很客觀地評價的。
在場的重臣、考官、禮官和進士們一共有三百多人齊齊跪倒參拜。
“臣等/學生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軒轅淩恒登上丹犀之上的龍椅,大袖一擺,威儀入座。
“從卿平身!”軒轅淩恒禦極已久,聲音透著一種骨子裡的威壓,特彆是在這種場合。
“謝皇上!”
殿上的三百多人齊身站起來,軒轅淩恒道:“張太師,殿試可準備好了?”
張希文出列,奏道:“回皇上,一切就蓄。還請皇上出題。”
軒轅淩恒微微一笑,說:“便令士子們先入座吧。”
這時已有太監將一百零八張桌案擺滿紫宸大殿,禮官引導他們按名字坐好。
軒轅淩恒看了看薑餘,正坐在最前排中間的位置,他是新科會元。而另外一些進士的麵孔竟然與夢中的情境都對得上,是忠是奸,他也能分辨。
薑餘卻是他做過與夢中有出入的事招攬的人才,沒有想到此人不但善謀,看問題眼光犀利,文章詩詞書法也是樣樣出色。
軒轅淩恒溫言道:“朕知今科春闈策論題為‘安國之道’,諸位文采出眾,朕已禦覽。國之取士就為安國大計,諸位可否能在兩個時辰內圍繞‘安國之道’再寫一篇策論,論點不可與會試相同。”
在場進士雖然有才,但是還不禁訝異,這殿試題和會試題相同,但是要他們給出不同的答案。
這pna、pnb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人的思維是有定勢的。就算會試過後,進士們念念不忘題目,有遺憾之處,也是事後想到更好的論據和辭句去修飾,可以把原來的文章寫得更好。但是要完全立不同新意寫一篇同樣題目的策論,那就會粗糙得多了。況且,之前是在貢房裡寫,三天寫一篇策論,而現在是在紫宸大殿禦前寫,隻有兩個時辰。
但是不可能讓皇帝改題,隻有奮筆疾書。
今日殿試如此大事,辭官領著虛職早朝通常見不到人的魏無忌也來了,謝智驍當然也來了,甚至在戶部當著侍郎的花近山也排在百官靠後的位置。
花弄影的雙胞胎弟弟落榜了,但他已經很努力了,按照他的年紀,秋闈能考出舉人來已經是不錯了。
花弄影坐在席上,一派淡然,氣定神閒,腦海中卻在思考著寫什麼角度好。
魏無忌倒是習慣她這種思考入定的模樣,等她開筆,就是一篇文章基本在腦海中架構好了。
在場的進士都有寫了三張紙的,今科會元卻是片字未啟,不但令主考官張希文奇怪,還軒轅淩恒都不禁奇怪。
錢迪和趙崇義當然也認出了“薑餘”,看著他寫不出來,覺得他要不是“薑郎才儘”,就是要“石破天驚”,後者可能性比較大。他們也是科舉文人出身,知道其中艱難,雖然對他放蕩不羈的個性有所不喜,倒是對他的才華有所認可。
一直過了兩刻鐘,有的學子已經寫了一疊的書稿了,薑餘才研墨,蘸黑,微微擼了擼袖子在一張紙上揮毫,隻兩刻鐘內就一氣嗬成寫出了一篇長大一千五百字的策論,字跡當然草了許多。
其間不但是會試的張希文主考官、宋、王兩位副考官,就連包括軒轅淩恒在內的人都申長脖子看看。
魏無忌微微一笑,他的小魚兒又豈是尋常人呢。
花弄影再用兩刻鐘校閱和修改潤色,然後才學答卷紙謄寫,此時要寫得格外小心,所以寫得反而不快。
高考的時候,學子最悲慘的事是什麼?
就是長時間坐著,想上廁所。高考最多隻有兩個半小時,而殿試看著是四個小時,其實加上之前進宮來走的路花的時間,又等候皇帝到來,加起來一定有六小時以上。
不過,應試學子再餓再想上廁所,在寫好之前隻能忍著。所以說,科舉不但是個腦力活,還是體力活,更是忍耐力的比拚。
誰能做到這麼長時間滴米不進,還不上廁所?
花弄影謄寫用了三刻鐘,一共用了一個時辰加一刻鐘,然後她就斂衽起身來朝君王施禮。
“皇上,學生已經寫好了。”
這時離時間點還有半個時辰三刻鐘,這速度也不可謂不快了。
在場的其他學子看今科會元寫文章如此之快,心中也難免有所緊張。軒轅淩恒道:“呈上來!”
張希文親自去拿起卷子,一看標題,也不禁心神駭然。
《文化殖民策》?
張希文看著那些姿態瀟灑,風骨奇秀的書法,真有現在就閱卷的衝動,但必須給皇帝先看。
張希文又交給王世安,王世安呈給軒轅淩恒,軒轅淩恒一看標題就精神一陣。
其實“文化殖民”並非後世美國好萊塢開的先河或者專利。
中國古代就有“教化”一詞,出自《詩經-周南-關雎序》,其曰:“美風化,移風俗。”
而儒家所提倡的治世核心之一就是“教化”,所謂“教化”包括“政以體化、教以效化、民以風化”。
行“教化”,又怎麼不是“安國”了?
“教化”又以“文化”和“武化”相結合,文化以虛,武化以實;虛由實生,實仗虛行。以文載道,以武入道;敎行於上,化成於下也。
這“教化”人人知道,但是寫得出新意的人卻不多。
花弄影提倡的是在“武力強大”的前提下,實施“積極的文化”國策——既文化殖民。
文章以“教化”為切入點,首先就是鴻儒也說不出錯處來的政治正確了。但是她也不僅僅是傳統的“文化宣揚”,而是充滿雄心的“文明的稱霸”。他因為是“海外回歸中原”,所以是站在全世界的角度來看“文化稱霸”的問題。列舉的論據涉及本土曆史上那些儒生自豪無比津津樂道的例子和也涉及海外新奇的事物。
崇尚大原的文化,讀著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延用大原年號,移用本朝風俗的,便是化外之民也融入華夏。
軒轅淩恒讀著這篇文章,更是忍不住連連叫好,也顧不得在場許多學子還沒有答完卷。新科會元又拔頭籌,對人的精神打擊是頗大的,人不招妒是庸才,而在場的人雖然是全國的人才,但也還沒有都養成不嫉妒的高風亮節。這心理變化,當然又有所乾擾他們。
軒轅淩恒看完文章大聲稱道:“妙哉奇文!太師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