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纖長卷翹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循柔便坦然自若了,心裡坦不坦然不要緊,麵上絕對不能讓人看出分毫,她自幼學的就是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何事,都不能亂了陣腳。

因此循柔不僅沒有躲閃,反而大大方方地看著他,好像躲在屏風後麵聽牆角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擾了她的清淨。

林思惟神色如常地垂下眼眸,將畫軸緩緩放下,遮住了那雙可奪魂攝魄的眼眸。

鄭國公府隻有一位千金小姐,雪膚花貌,正是待嫁之年,屏風後麵的女子是何身份已是顯而易見。

隻顧著看畫,早把女兒忘到九霄雲外的鄭國公總算記起了她,不再糾結這副畫是真是假,邀著林思惟一起去外麵談話去了。

二人一走,循柔從屏風後麵繞了出來。

走到前頭,對著那幅秋山閒居圖打量了片刻,所謂避諱有缺筆,改字、留白等多種方法,通常多是缺筆,也就是在那個字上少寫一筆,隻是這個字的最後一筆像是有意停頓了一下,少了點一氣嗬成的感覺,仿佛是後來加上的。

循柔看著那字笑了笑,林思惟有點意思,他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哄著她父親玩呢。

避開了循柔,鄭國公總算能跟林思惟把事情好好談一談了。

此前鄭國公曾跟他透過口風,那時對方說得含糊,他也不必多說,這次舊事重提卻是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小姐身份尊貴,絕非在下可以匹配,還請國公三思。”林思惟不知鄭國公這是興起了哪門子心思,竟是把幾位皇子看中的人硬是往他身邊塞,不說他養不養得起,就是那位大小姐恐怕也不願入他這破屋陋宅。

想到方才的那位,林思惟垂下眼眸,他也的確養不起。

“你不必妄自菲薄,我那女兒……”鄭國公有點不知道如何說她好了,之前直接用個愚鈍無知就可概括,今日一瞧,還不如蠢鈍無知,“總之你與她甚為般配。”

林思惟正欲開口,鄭國公揮了揮手,“家世不是問題,我和她母親也不希望她高嫁,你的性子沉穩,由你照顧她,我們也少操些心。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娶妻生子了,我知道你父母早亡沒有人替你張羅,而你整日在衙署忙碌,應該也沒有心儀的姑娘吧。這樣正好,柔兒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我看過不少年輕人,思來想去唯有你最合適,聽說你是由叔父養大,情同父子,你歸家之後就把此事跟家中長輩說一下吧。今年的好日子不太多了,我得趕緊翻翻黃曆,把事情儘快定下為好。”

由不得林思惟說一句,鄭國公已經把事情定好了,還將他堵了個嚴嚴實實。

鄭國公欣慰地拍了拍林思惟的肩膀,“回去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林思惟切實體會了一把以勢壓人,向鄭國公行了一禮,緩緩地轉身離去。

步伐舒緩,沉穩有度,看似仍與往日一般無二,眉頭卻有一絲蹙起的痕跡。

林思惟走出鄭國公府,經過繁華的長街,徑直往南區而去。所謂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京中的勳貴大多在西區,富貴人家多居於東區,剩下那些貧賤之人則在南北區謀生。

自從林思惟考中進士當了官,林家便在京中置辦了一座宅子,一家老小都擠了進來。京中寸土寸金,這個位於南區僅有一進的小宅子也花費了不少銀兩。

林思惟走入家門,在院子裡停住腳步,正房傳出叔父的咳嗽聲以及叔母的哀歎,堂弟在屋裡磕磕絆絆地讀書,寡嫂在打水洗衣,小侄子蹲在雞籠前喂雞。

一家子老弱婦孺,清貧度日。

那位大小姐確定要嫁入這樣的人家?

門環被敲了兩下,正在洗衣服的寡嫂秀娥起身開門,看到林思惟驚訝地道:“思惟回來了,怎麼站在這兒?”

秀娥一邊說著一邊去開門,門外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秀娥認出這是隔壁陳家的小女兒陳雪茹。

“秀娥嫂子,我做了白米糕,便拿了一盤讓你們嘗嘗,嫂子可不要嫌棄。”

“昨日娘還誇你心靈手巧,又怎麼會嫌棄?”

陳雪茹看向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俏臉一紅,“原來林大哥也在家呀。”

林思惟點了一下頭,徑直進了書房。

陳雪茹的目光忍不住追隨而去,上一世她沒敢將愛慕宣之於口,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錯過他,那個女人根本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