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樽對坐在棋桌上,蕭複神情倦怠,百無聊賴。
門外傳來腳步聲。
金樽耳朵一動,倏然站起:“侯爺,慶哥回來了!”
元慶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得到蕭複允肯,方才進來。
他將查來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這肖二姑娘,倒沒什麼特彆的。不過,徐徽有個義子,是建極殿大學士,叫唐孟揚。這個唐孟揚帶著手下去肖府勾搭肖二姑娘,截了林公子的胡,我瞧是故意的。看樣子,肖簧會找林公子解除婚約。”
蕭複:“徐徽義子。”
“正是,那個唐孟揚,屬下也去查了一番,他是三年前的進士,林公子便是當時和唐孟揚在應天府書院做同窗,後春試落了榜。”
聽著沒什麼特彆之處。
蕭複卻聽出隱含之意:“這個姓唐的,和林子葵乃是做過同窗,想必認識,如今卻帶人去壞他的婚事,莫非是結了仇?”
“屬下在應天府書院打聽了,聽說唐孟揚頗為照顧林公子,還介紹名醫為他診治雙眼,方才,還特意去書院尋過林公子。”
“那便是喜歡他了,這才拆他婚事。”蕭複手持白子,頭也不抬地道,“既然有這層關係,那林子葵為何來行止觀念書?”
一個內閣大學士,能給林子葵提供數不清的方便。
元慶說:“聽說,是囊中羞澀,在書院念書四處都需打點,還要找大夫治療眼疾,診金不菲。林公子入金陵不到兩個月,錢就花了不少,他沒錢了,遂隻能離開應天府書院,來了行止觀。”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道稚子聲音:“有人在麼?”
是林子葵身旁那書童。
元武就站在簷下,推開院門看見林子葵也在,問:“你有何事?”
墨柳臉上有兩條黑漆漆的手印,和林子葵一人各自抱著一箱木炭,林子葵有些靦腆地低頭說:“快入冬了,這是從山下買的紅螺炭,是鎮上能買到的最好的了,我……特來送些給二姑娘。”
他身上披著一件青灰的兔毛領薄披風,說著話悄悄朝裡頭張望了眼。
模糊可見門扉緊閉,二姑娘好像不在。
元武也回頭望了眼,想自家侯爺,多半也沒把這林舉人放在心上,侯爺一向沒什麼耐心,沒成想林舉人今日卻送了木炭來。
他瞅了眼,還是優質炭,不是便宜貨。
元武:“公子稍等,我知會我家主子一聲。”
“好。”林子葵擔心這炭入不得她眼,有些忐忑地點點頭,炭火重,他有些抱不動了。
元武推門進去,對蕭複說:“侯爺,林公子送了兩箱紅螺炭來。”
“紅螺炭?”蕭複掃向元慶。
元慶也納悶:“兩箱紅螺炭?這怎麼也要十兩銀子吧。他不是沒錢麼?”
蕭複也有些意外,眸光從窗欞掃過去一眼,見林子葵入冬還穿著薄料子,衣物都是尋常布料,還被炭灰給弄臟了。約莫是抱這炭火累了,林子葵臉色緋紅,額頭出了一層汗珠,水瑩瑩地淌著,站著乖乖地等待。
這書生啊……
他就這麼喜歡自己了?
蕭複透過窗欞看著他一會兒,扭頭對元武道:“去收下吧,跟他說聲謝謝。”
元武轉達謝意,林子葵沒見到蕭複,心情有點低落,拱手告辭,剛走沒幾步,背後“啪”地一聲,一顆小石子兒輕地彈在他的背脊上。
傳來一道清朗嗓音,勾住了林子葵的步伐:“林郎,你腿腳可好些了?”
他回過頭去,但見自己那未過門的娘子,身著男子打扮,修長手指撩起竹簾,一雙桃花眼含笑看著自己。
林子葵還未作答,蕭複趴在窗台,芭蕉葉下,手指朝他輕輕勾了一下:“若是好些了,進來同我吃茶可好?幾日不見林郎,我心裡甚是想念。”
……奇怪,明明二姑娘看著似個男子,不是自己曾想象過的溫婉賢淑,可愛動人,可林子葵還是不受控製地臉紅了。
他想,許是今日的冬日陽光太過明媚了吧。
誠然想進,林子葵還是不好意思:“二姑娘,我身上臟,就不進來了。”
他可不敢隨意進女子閨房,若讓肖大人知曉了,那還了得?
蕭複看他臉上有一條炭灰,便扭頭讓元慶倒了一杯溫水給他:“讓他擦擦臉。”
元慶端著水出去,說:“主子給的。”
“多謝兄台。”元慶還沒說完,林子葵便一飲而儘,說,“我喝了,勞煩您跟二姑娘說一聲,我走啦。”
“等等,”蕭複喊他,“小書生,你背後書袋裡,背的什麼?”他看著像吃的。
果然,林子葵說:“是麻糖……”
他遲疑了下,解下書袋道:“二姑娘吃麼?”
“吃,”蕭複伸手笑,“你給我拿進來。”
林子葵猶豫了下,瞄了眼那人高馬大的護衛,緩緩抬腳走了進去。
院中幾株白梅,簷旁一株大芭蕉,他的臉就在那芭蕉葉下,暗繡金緞的紅衣,襯一張眉目如畫的臉龐,濃得近乎豔麗。
林子葵走近了,即便看不清,眼神仍舊不太敢直視他,將麻糖透過窗欞遞給他道:“隻是尋常食物,二姑娘……給。”
“我不挑食的。”蕭複嗓音很輕,“這麻糖是什麼味道?我沒吃過。”
“是芝麻做的,又香又甜。”
“是麼,”蕭複又看見他臉上滑稽的炭灰,沒忍住道,“林郎,方才我讓人給了一杯水,是給你擦臉的。”
“啊?這……”林子葵想到自己居然喝了,尷尬地埋下頭,用袖口去擦臉,可他袖子也是臟的,越擦臉越臟,忙裡慌張地說,“二姑娘,在下失禮了。”
“你彆擦了。”蕭複去找了一條帕子,蘸了點茶水,上身從窗戶探出去,在林子葵不明所以的神情下,一隻手捏過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在他臉龐的炭灰上擦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