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C44.(1 / 2)

鮮紅淡綠 勖力 14780 字 1個月前

羅漢鬆見到馮鏡衡來接清圓,調侃了幾句,順便問馮有沒有空,晚上組局喝一杯?

馮鏡衡想都沒想地答應了,說他做東。

栗清圓聽了,卻朝師兄抱歉了,“下回吧,好不好,他今天身體不舒服。”

羅漢鬆難得約上這樣的二代目,才想著晚上趁著會麵聯絡聯絡,拓展拓展業務圈的。豈料一向不參與這些社交辭令的清圓卻站出來“拆夥”了。手裡設備還給師兄的時候,羅漢鬆不大樂意呢,“什麼啊,想要二人世界,不帶這樣的啊。”

“真的,他發著燒呢。很燙。”

師兄笑,“這才多久啊,就這麼向著他了。”

栗清圓:“你生病了我也會向著你的。”

師兄不依不饒,“欠我一頓啊。”

栗清圓卻調侃回來了,“我幫你補天窗,我還欠你一頓,你聽聽這像話麼!”

羅漢鬆直喊著不得了,我們的高嶺之花也學會凡間把戲了。

栗清圓微微紅著臉,與師兄他們暫彆了。

走過來,不聲不響地拽了拽馮鏡衡的衫袖,示意他走吧。後者翻手來握住她,滾燙的手心,“不請你師兄他們了?”

“不請了。你吃退燒藥了麼?”

馮鏡衡思維混沌著,隻聽到她說話,再本能地答複她,“還沒。”

栗清圓便拖著他去取車子,然後找最近的藥店。

她開的車子,依舊是不嫻熟,然而剛需的需求會製勝一切不安的思量,這也是她上學那會兒寫論文趕死線的魅力。再怎麼拖,再怎麼憋不出來,她總能在死線那一刻交差完稿。

栗清圓找到一家藥店,進去買了退燒藥,也跟老板借了耳溫槍出來,給副駕上的人量溫度,直逼四十度的高燒。

奔忙的人嚇了一跳,“去醫院吧!”

馮鏡衡吞下一口退燒藥,灌了兩口水,卻搖搖頭,“不要緊的。”

“什麼不要緊,這麼高的燒,會出問題的。”

馮鏡衡笑著催她去還耳溫槍,保證自己,“我身體好得很,上回高熱還是上學那會兒你信嗎?”

“這沒什麼可值得炫耀的,你就是上回還是三歲,也不影響你眼前這麼嚴重!”栗清圓一時抱怨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走回藥店門口了,又扭臉回來問他裡仁路那裡有沒有體溫計,想也沒有,她折回店裡,一時這種耳溫槍的沒貨了,栗清圓便買了支最原始的水銀溫度計。

車子重新上路,馮鏡衡再次安慰她,“吃過藥發了汗就會好點的。”

栗清圓不理會他,專心開車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指使他,“你多喝水啊。”

馮鏡衡放低了些副駕的座椅,還有精力同她說笑,“這不是我們渣男的台詞嗎?”說著,擰開了礦泉水瓶,順她心意地灌起來。

仿佛這樣還不令她滿意。栗清圓再問他,“你今天吃了沒,小便呢,六個小時內你……”

雖然這是些常識,這個檔口甚至隻是醫

學範疇的詢問,然而栗清圓對著他,依舊有點放不開的拘謹,拘謹著偏頭看一眼身邊一言不發的人。前頭有禮讓行人的人行道,帶抓拍探頭的,馮鏡衡忽地躍起身來,幫她扶一把方向盤,才聲音不高地提醒她刹車。

車子停下來,一對祖孫穿行過馬路,爺爺給孫兒買了個甜筒冰淇淋,孩子舔著上頭,然而蛋筒皮的下麵也在漏,孩子來不及應對,賴在馬路中間,車子一徑停了好幾輛在等。爺爺直朝車子裡頭的他們歉意,最後一把把孩子抱起來跑到對麵去了。

冰淇淋掉在了路中央。

車輪碾壓而過。

馮鏡衡難得對這些不關他事的瑣碎發表意見,“小毛頭該哭慘了。”

驅車的栗清圓附和他所見的人間小景,“爺爺不比孩子好過。”

“嗯,怎麼說?”

“因為那是爺爺買的,可是他為了趕路,為了彆人的方便,隻能委屈自己的孫兒了,也實在,那甜筒沒法子救了。”

馮鏡衡靜默了會兒,“我為什麼要去顧彆人的方不方便,我連自己孩子這丁點的快樂都沒守住,又有誰來顧我們呢!”

片刻,栗清圓淡而從容貌,“我從小就是那個掉冰淇淋的小孩。因為我爸就是有著嚴格秩序意義的人。他跟我說過,這世上或許善良是很脆弱的東西,甚至反過來能拖累了你,但是,我們依舊得具備它。否則,我沒有信心叫我的女兒每天在陽光燦爛之下獨自出門去。”

這就是栗朝安違背循證醫學救了那個病人一命,結果,並發感染未能留下他,反過來被家屬一紙訴狀告上法庭之後,栗朝安依舊能秉著醫者父母心的操守去幫顧每一個需要救治的病人。即便他已經無冕無名了。

這就是栗朝安能在義診期間,看到一對不安分的小毛頭能停下來觀察他們,上前來安撫他們,帶他們去吃麵,報警幫他們回家。

他做任何事,從來不圖回報。圖得隻是一份悲憫的善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正是因為我爸即便沒守住自己的小家,但是這些年,他沒有對不起他幫助醫治過的任一小家,這些小家足以湊一個大家出來。我媽才對他,怨著怨著就不怨了。可是我爸就是不懂,他隻要肯低頭,我媽一定會原諒他的。”

“也許你爸怕的不是低頭,而是,他一旦張了口,你媽倘若不原諒他或者輕鬆泯然掉,那麼他這大半輩子就徹底沒了。”

年少綺麗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一觸就破。

後半程回去的路上,馮鏡衡不知道是藥效的緣故,還是這樣連軸轉的不停歇,徹底叫他的身體機能抵禦起來。栗清圓見他昏睡的樣子,一時沒有喊他,由他去睡去修複。

車子抵達裡仁路的時候,栗清圓自己都沒想到她能這麼順利了。

泊停到位,她摘了安全帶,側臉來看某人,馮鏡衡的睡相好極了,這好像還是她頭一回看他聽他安靜著。清臒的麵龐,內雙的眼皮,瘦削流暢的下頜線,睫毛長而密。

實在話,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他便是他們隊伍裡最出挑的。

那時候,她確實誤會他是有婦之夫,才避而不理會的。

她用手背來探副駕上人的額溫。大概她開車的手一直很戒備狀態,一手冷汗,再在冷氣裡,冷貼他,馮鏡衡本能地激靈了下,然而,燙如燒炭的腦袋太愛這樣的冷了,像冰像雪,像第五個季節。

躺臥的人下意識地按住她的手,歎一句,“好舒服。”

栗清圓當他輕佻之言,才要收回手,馮鏡衡不肯,他明明醒了,卻一直沒睜眼,思量蹙眉的形容,“圓圓,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等我把這口氣緩過來……”

栗清圓不懂他說什麼,手順他心意地貼在他額上,“你今晚溫度下不來,明早堅決去醫院。”

忽地躍起身來的人,摘了安全帶,徑直來攬抱勒令的栗清圓。馮鏡衡樂意聽她這樣的口吻,頤指氣使,說一不二。更樂意由她做一切決定,隻要她留在他身邊,隻要她跟她媽媽一樣,隨時隨地願意踏進裡仁路的這道門。總歸,那唯一的鑰匙在她手裡。

“好,聽你的。”

下車落鎖的時候,栗清圓才看到馮鏡衡的手機好像換了。之前是黑色的,眼下這個是白的。

“嗯,原來那個上保險箱了。”

栗清圓瞥他一眼,卻沒有多問。

馮鏡衡施著笑,反過來告訴她,“裡頭有我家老頭覬覦的東西。”

栗清圓不明白,“你和你父親難不成還有隔著一層的時候?”

“多的是。”馮鏡衡語出驚人,“他在家裡和藹可親的一糙老頭,不代表他真的好商量。老頭走到今天的位置,早已孤家寡人的心態了,迫在眉睫的事,誰不讓他做成,那麼就一定是罪人。也確實對不起那些通力的股東、合作商,和實實在在等著開工資的大把員工。所以我說,多的是他可以做,而我未必認可的事。”

但是,馮鏡衡總要叫老頭認下,既然這世道無人可以呼風喚雨,那麼即便親父子親兄弟也得明白利聚終會利散。

他夜裡那陣說的話決計一筆不改,他做事自有自我的思量。

老頭總不能自己生了兩個兒子,便是夫妻鶼鰈情深。輪到彆人,就一筆兒女私情略過了。

共生的發妻在舅兄靈前昏過去,馮釗明也會急得方寸大亂。

這大概就是刀不比在自己脖頸上,誰都會慷他人之慨罷了。

馮鏡衡回到住處,先上了趟洗手間。

出來再尋常不過的報備口吻,告訴先前查問的人,他上過一趟了,證明他沒有脫水。

栗清圓聽著,雖然明明是個再正常的體征,總歸有點尷尬,“沒有就沒有,你嚷什麼!”

“告訴你知道,好叫你放心啊。”

“……”

“繼續喝水。”

“也不能像個豬肚肺接在水龍頭上啊。而且,我都出汗了。”

栗清圓想去廚房看看弄點什麼吃的,聽他這麼說,乾脆指使他,“那你

去衝個澡,躺下吧。”

“你呢?”

“我看看要不熬點海鮮粥或者下點麵食給你吃。”

“我不餓呢。”

“不餓也要吃啊。不吃怎麼對抗高燒呢。”

馮鏡衡笑著走過來,“這是什麼歪理!”

“我小時候除了嘔吐腸胃炎,我爸給我禁食。其他一切毛病,都逼著我吃東西。他給他病人的醫囑可能是禁辛辣生冷,但是對付我,卻是我想吃什麼吃什麼,因為他覺得小孩子沒假病害,能想得起來饞,證明就有好的苗頭了。”

即便栗清圓這麼大了,栗老師檢驗女兒狀態是不是良好的金標準依舊是看她有沒有胃口。

食少食多,都證明圓圓一定有問題。

馮鏡衡當真出了一身汗,他一身濕汗地來背後擁住開著冰箱端詳食材的人,然後撥她的臉看向他,隻聽馮鏡衡道:“既然你爸都說向女士得做第一個知情者,那麼,找個時間,我去見見她吧。”

栗清圓彆扭,“等你好了再說。”

“我沒什麼不好。”說話人一雙含情目地端視著眼前人,他俯首來,栗清圓拿半扇冰箱格門來敲他頭,示意他,怎麼病著都不老實的。

馮鏡衡克製地笑。

栗清圓卻靜靜地發問:“你見我媽,要說點什麼?”

有人張嘴就來,“先問問向女士,怎麼能生出這麼好的圓圓呢?”

栗清圓並不受用,“花言巧語。”

挨著她的臉頰,吐露的氣息,熱絡、滾燙,“字字肺腑。半個字虛偽,罰我孤獨終老。”

栗清圓聽他越說越瘋魔了,“你沒準一輩子單身,對廣大女性來說,是個福報。”

馮鏡衡並不氣餒她這樣挖苦他,隻反問她,“那麼你呢,我一輩子單身,你去哪了?”

“我當然去找更合適的了。嫁人?生子?”

馮鏡衡聽後淡漠地笑了笑,隨即頭一點,“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送一筆豐厚的嫁妝給你。”

栗清圓聞言,麵上即刻地不悅起來。她來不及申訴什麼,馮鏡衡的吻蓋住了她要說話的兩片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