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C41.(1 / 2)

鮮紅淡綠 勖力 21602 字 2個月前

栗清圓聽清他的話,平心而論,她一點都不意外。

總歸是馮鏡衡講得出口的,也是他能要求出來的。

然而,栗清圓平生最恨這些挾恩圖報或者威逼利誘的伎倆,他好端端跟她說,她未必不肯,這種守在某個陷阱裡等著你的壞品格,她絕不姑息。

於是,也不管他了。你自己都不要麵子了,憑什麼我給你攢。栗清圓掙開馮鏡衡的手,轉身就去開門。

這個女人的有多利索……南太太走進來的時候,馮鏡衡是撐手在交椅上,整個人就像那種從椅子上跌下去再沒事人往上爬的樣子。

南太太見狀,“鏡衡你這是……”

栗清圓搶白,“他喝多了。”

馮鏡衡挪坐到交椅上,麵上平淡,又端起在外人麵前他那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架子了。

南太太看破不說破。聽說他們要先走了,還是過來跟栗小姐打個招呼,兩個女人出來說話,南太太這會兒好多了,也抓著栗小姐的手,感謝她先前的解圍,又說南城這會兒已經回去的路上了。

栗清圓點頭,依舊澄清她並沒有做什麼。誰看到都會搭把手的。

南太太頷首,說不一樣。她看得出,栗小姐是個實誠人,不驕不躁的,“剛才鏡衡是不是誤會我倆有什麼了?”

栗清圓依舊給足對方麵子,“沒有。他就是酒勁上來,急脾氣。”

“噢喲,他在這些場合急脾氣還真是少見的。你彆不信,時常聽馮太太說他臭德性,但我們見到的鏡衡一向挺好的。今天這樣,是頭一回呢!”

栗清圓不置可否。

南太太再抿了抿嘴,終究女人間話家常的覺悟,提醒栗小姐,因為她唇上花了。

栗清圓通紅著一張臉,連忙找紙巾擦。南太太再安慰安慰,說小彆勝新婚,大家都懂的。

栗清圓的臉,都快熟了。

好在東道主略過這個話題了,說原本今天馮鏡衡帶女伴過來,南太太沒太當回事的,她這個人外人都以為她眉眼多高,其實這些來往,還是得憑眼緣。一個人心在什麼高度,幾句話就可以判得出來的。栗小姐今天上來的關懷就將心比心,南太太說,總歸是個實誠孩子。

栗清圓先前的援手,並不是希望人家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她始終淡泊得很,最後再應承南太太一句,“還是上學那會兒的同理心還在吧。現在長大些,好像兩邊的心情都能理解點。理解父母,共情孩子。”

南太太說到自己的兒子,有著滔滔不絕的人母熱情。又說,半大的小子實在難教得很。他爸爸多少拳頭都摁不住的。

栗清圓實則是想說,這麼大的孩子,再動手打,隻會適得其反。然而,她的分寸感在提醒自己,多說就越界了。

正巧馮鏡衡去那邊包廂打完招呼走了出來,他接過了她們的話茬,栗清圓就樂得自在、清淨了。

他們告辭前,南太太與栗小姐換了微信,又問了栗小姐做什麼的,有空約她出

來喝茶。

馮鏡衡這才聽出來,南太太這回不跟著丈夫去北京了,為了兒子的學習,她一心留下來作陪讀媽媽了。

“等你媽回來,我請你們喝茶。”

馮鏡衡笑著撇清,“你請虞老板就請虞老板,彆捎上我們。”

“為什麼啊?”

“因為湊一塊,煩。”

南太太聽出點玄機來,“醜媳婦總歸要見公婆的啊。怕什麼。”

“我們這裡哪裡有醜媳婦。”馮鏡衡聲明且糾正。

南太太笑得開懷,“這麼怕的呀,怕點好,怕就證明對了。”

“對什麼?”

“找對人了啊。你媽不是一向反感……”話到嘴邊,南太太點到為止了。她隻私心比較,如果馮家勢必要聯絡一房,那麼眼前這對,明顯更登對爽利多了。

從進落的庭院裡出來,栗清圓回味著南太太最後一句話,問馮鏡衡,“她說你媽媽反感什麼?”

“反感朱青。”馮鏡衡全沒有隱瞞,“反感朱青對丈夫的一應事情全無左右權。”

栗清圓不懂,不懂他媽媽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反感兒子被兒媳牽著鼻子走,但是全然相反,她也看不慣。彆聽外人嚼舌頭,南家巴不得看我們兄弟不和呢,反正他們又少不了一塊肉。”

栗清圓聽這話倒是有點鼓舞,“這麼說,你和你哥不會這樣子,對不對?”

某人擺出一副為時已晚的嘴臉來,“不啊,我星期天那天才和他乾仗完的。”馮鏡衡把兄弟倆的對仗全告訴眼前人了。

栗清圓嚇得不輕,追著前頭人的腳步,趕不上他的節奏,就乾脆堵到他前頭去。她記得她小時候不想走了,就是這麼堵著爸爸要他抱的。總歸,她對著馮鏡衡,都得絞儘腦汁地要他停一停,“不是鎖都不換了麼,怎麼還鬨這麼嚴重啊?”

馮鏡衡被她堵住去路,好笑得很,“因為你啊,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因為你了。”

栗清圓聽他這樣賴皮就煩,“無能的男人才會把解決不了的矛盾與危機扣在女人頭上。”

這句話莫名與馮鏡衡不謀而合。他也能腦補出,即便將來他在婆媳矛盾上不作為,她也能一針見血地指出症結來。

聽著發笑的人,憑著本能來抱起她,他是心疼她穿高跟鞋走這麼老長的路。然而,嘴硬不能省,你擋著我回家的路了。

栗清圓沒有想到,他真的合上她的腦回路抱起了她。月下清幽,這座舊府邸裡到處燈火通明,馮鏡衡繼續問她,“你要跟我回家嗎?”

栗清圓:“不要!”

“你要說多少個‘不要’才肯把前頭的不字去掉?”他問她。

“……”

“都認識我這麼久了,我都去過你家,見過你父母了,你還不知道我家住哪呢,不覺得屈得慌麼,萬一我騙你的怎麼辦,萬一我有家室怎麼辦?”

“神經!”

“我決定了,把七七挪到我那裡去。”

“你除了這些歪門邪道,還會什麼!”青磚花拚路上,馮鏡衡再喝了酒,栗清圓說實在的,並不多信任他,她又想下來又死命勒住他的脖子,怕摔了。

被指責歪門邪道的人好像也全無顧忌了,“那就去裡仁路,好不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馮鏡衡後悔,他怎麼就跟她說了裡仁路他父母結婚那點破事呢。

栗清圓一急,罵他,“你除了這句是不是腦子裡就裝不下彆的了。”

馮鏡衡嘴裡喊著沒意思,身上也即刻卸了勁一般把栗清圓擱在一處月洞門邊的小石獅子身上。

渣男嘴臉道:“自己走吧,走回你家去。”

栗清圓當即響應,邁開腳步要自己走了。

馮鏡衡站在竿竿竹影傾斜裡,有影子蒙在他眉眼到鼻梁間,“栗清圓,你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但絕對是第一難追的。”

沒走兩步的人即刻生氣了,“嗯,第二第三是誰呢,你是不是也預備都告訴我!”

“我沒那癖好。但人家比你好伺候多了。”

“那你去啊,我並沒有攔著你啊。”

“我去什麼,我去哪裡,我哪裡都不去。”一截竹葉尖好死不死地正耷拉在某人的頭頂上,馮鏡衡嫌煩,伸手撣到,薅去了一大把葉子。

竹葉拍落到腳下,“我僅僅要告訴你,對,我這麼低聲下氣追女人是頭一回,起碼我送點什麼給人家,不會想著她會不要或者生氣,而你呢,上來就堵我,把你媽搬出來,好像我送你點什麼就他媽俗氣死了,你一定看不上的。給你錢也勢必是在侮辱你,旁的女人我還會嗤之以鼻,扮什麼清高,可是你不同,你確實有這個資本對這些嗤之以鼻。畢竟在柏榕酒店,你一個來陪同翻譯的,腕上一塊表就幾十萬的水準……”

“那是我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不是任何男人的施舍。”

“是啊,所以我輕易取悅不到你,是不是?”

“你這麼想就是吧。”

“栗清圓!”

“那你要我說什麼呢,對啊,我是瞧不起上來就收不平等禮物的關係,因為我個人確實沒那麼多閒餘經濟還給你。我總不能收你輛車子,回頭還得跟我媽要錢還是動用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存款貼給你?”

“我要你貼給我乾嘛?我送你點什麼,是要你還給我了?”

“是不要,可是我不舒坦。我說過的,我有我的交友原則,你合理範疇的禮物我是欣然接受的,比如你幫我養七七的那些,比如你幫我應酬盧老師他們,比如你幫孔穎,比如你去跟朋友疏通人情僅僅為了陪我逛趟超市,比如你連夜飛機回來,再比如你的空瓶複刻。我接受的原因是因為我看到你的用心你的誠意你的時間你父親背書轉化的人脈、金錢價值,這些心與誠,比你塞一些珠寶和手袋給我,我更受用。或者,你一上來全憑你以為的那些珠光寶氣的投擲,我是絕不會和你多說一個字的,無論你信不信。我實話跟你講,我跟我前男友來往這麼多年,他最多也隻是送我包和首飾這些,分手後,我甚至一眼不想看更不會用

,你明白了麼。我已經過了需要這些哄開心的年紀了,一是我不缺,二是我了解共存關係在,物質的意義才在。否則,那些隻會成為轉手二手市場的一堆拋售品。這還跟離婚分財產兩碼事,跟前夫分的才是財產,前任的東西隻會是一堆廢銅爛鐵,把他的東西拿去賣錢,我都嫌費事,掉架子。”

馮鏡衡再要說什麼的時候,栗清圓搶白來,她似乎對於這種清醒的對陣駕輕就熟,“但這不代表我不愛戀這些,就好比我媽送給我,我為什麼覺得心安理得,因為天經地義,天經地義的是關係是名正言順。我和一個男人沒走到那麼名正言順的地步,我就是不稀罕要他任何不對等的給予。你非得說我矯情,那麼我也認了。”

“對啊,”馮鏡衡被她這麼緊密的言語掃蕩,都沒潰散意誌與初衷,仿佛多少酒也瓦解不了他。反而穩準地接招,“那麼你老這麼躲著我,我怎麼和你名正言順。”

栗清圓明明嚴陣以待的理智的,結果聽到這一句,恨恨罵出口,“你、不要臉!”

簡直沒有臉這號東西的人,渾不買賬,“我怎麼就不要臉了?”馮鏡衡朝她走近兩步,他一麵走著,一麵陳情,“我邀請自己的女朋友到我真正的住處去坐坐,很不要臉麼?”

栗清圓心急如焚,“你是麼,你確定麼,你保證你沒有彆的想法麼?”

“我不保證,因為我身心健康。”有人大言不慚,也旋即聲明,“我隻保證,你不同意,我絕不勉強。”

栗清圓當即想拆穿他這樣偽善的話,“我不同意的事,你做得還少嗎?”

對麵人聽清這一句,目光在半明半昧的夜月裡,仿佛覷探了許久,一時審視一時意外,良久才動了動下頜線,牽扯出了些質問的話,“不、同、意,是什麼意思?”

栗清圓沒覺得自己失言,更覺得這又是他的話術,以退為進的伎倆。她一時沉默,沉默的留白便由著兩端各自發酵起來。

栗清圓的心思,馮鏡衡好像半點沒領悟到。而是,徑直走過來,最後從她身邊掠過,“嗯,今晚的話,當我沒說過。”

他都已經步履絲毫沒被酒意絆住地走開去幾乎有十幾米遠,栗清圓依舊在原地,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有人疾步折返,再一把過來扣住她手腕,“栗清圓,我給你原封不動送回家,你也不必強調什麼不同意,我倆兩清了。”

氣頭上的人,絲毫聽不出對方是在撂狠話,“好。既然兩清,就不必送我了。我自己有腳,我可以打車回去。”

馮鏡衡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滑到手指間,狠狠揉捏了指骨那種,“你是不是很擅長處理這種兩清啊,栗清圓你身上某塊地方牙印還沒消掉呢,你就翻臉……”

有人的話還沒說完,身後有人過來,並且很精準地喊他,“馮總。”

栗清圓急得腦子打結,生怕有人大放厥詞,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是馮鏡衡的司機,他晚上的行程,二助早安排好老宋來接老板。

馮鏡衡聞聲,把車鑰匙交給了老宋,要他先去車

上等他。

而對於捂嘴成功又撤開手的人,馮鏡衡冷淡得很,“我對於兩清的關係,一向是不該不欠,祝好,但彆來煩我。”

“……”

“不同意到底是幾個意思?”

“我討厭你做什麼事情都處心積慮的樣子。”

“我現在問你,你不同意的事,而我乾得不少的,是指什麼?”

“……”

她不答,馮鏡衡的怒火就更燒了。他回應她剛才的話,“對,我就是處心積慮。我不處心積慮,你在哪呢,哦,沒準和你的外科醫生男友破鏡重圓了。”

“馮鏡衡,你神經病!”

“栗清圓,讓我來告訴你,隻有傻女人才相信一個男人的變心還分什麼精神出軌身體出軌,你要是相信他的‘我和那個人什麼都沒有’那就更蠢到沒邊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去給你調查,一準地叫你明白什麼叫徹徹底底的惡心、背叛。所以,你得慶幸你沒回頭,不然我會叫你明白什麼是真正意義上的拆散!”

栗清圓覺得初見的那個傲慢、高高在上的馮鏡衡又出現了,她討厭他這樣說話,“你今晚這樣氣急敗壞的說話,僅僅因為我不跟你回家,對不對?”

“是麼,你是這樣覺得的。所以,我說什麼,你總是留著心眼?甚至覺得,我倆今晚o一下,我就會移情彆戀甚至拋之腦後了,對不對?”

栗清圓終究有幾分被猜中心思的彷徨。她也不懂,她僅僅想聽他認真說幾句,而不是總是這樣玩世不恭的態度。

這一刻,她陡然腦子裡閃出了答案,那個小品叫《披星戴月的想你》。

可是,她這個時候又不能告訴他了。

栗清圓過往的經驗裡,今晚這樣的收場,一定是不歡而散。

然而,對麵人是馮鏡衡。他終究不是她過往裡的人。

就像那晚他急著飛依舊從容不迫安排妥當她那樣,也隻有那樣的情境之下,栗清圓才能生出些自己不會開車的歉仄心。今晚,他勢必要為自己正名一下,“我倒要看看去我那裡一趟,我們明天早上是不是就兩清了。”

馮鏡衡把手上的人拽緊到鼻息前,“我就這麼叫你害怕麼,啊?就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栗清圓啞口。

他最後一次征詢,多少正派就多少邪性,“去嗎?我住的地方,有好多好多的鬼,我就是那個頭一把交椅的鬼教頭。”

沉默的人反而笑了。

馮鏡衡看到也當沒看到,他決心要把她這些不自知的伎倆悉數屏蔽掉。

去的路上,後座上的兩個一直無話。引得開車的老宋都納悶起來了,車子一路向南,行進一道梧桐大道上時,老宋循例的口吻問後頭那位,“待會停麼?”

闔眼假寐的人寂寂道:“不停。”

栗清圓終究假借好奇心,悶悶出聲,問身邊人,“你要停下有什麼事麼?”

身邊人權當聽不見的樣子。

栗清圓當著他司

機的麵,被他這樣冷著,氣得才要冷冷磨牙關的,隻見身邊人忽而傾身過來,手從她鼻梁處掠過去,開落下了車窗,撥她的腦袋,朝外看去,外麵一路森森然的黑夜疾馳,呼嘯而過的風聲,不一會兒,看到了一棟有亮光的小樓,烏洞洞的夜幕裡,栗清圓其實沒多看清多少,隻見呼嘯裡,那小樓隱秘在一片幽靜廣闊的林葉院子裡,甚至都不該叫院子,而是該稱為地皮。馮家這處住宅地是馮父當初買下想蓋廠房的。最後留了自建。這處地皮上,前後蓋了兩處生活居地,帶花園、菜園,泳池還有一處兒童樂園,裡頭足夠伊家伊寧跑他們的小馬。

有一處紅房子,是伊家給她的小馬做的馬廄。

可惜,馬兒還是寄養到馬場裡去了。

這處便是馮鏡衡父母住的地方。

也隻有親眼目睹了這處地方,栗清圓才真正明白了,為什麼他哥哥家兩個孩子溜出去了,他父母會全不知情。

因為太寬太敞了,孩子這頭已經溜出街了,院子後頭小樓裡午休的兩個老人,還沒反應過來呢。

以及,他們家前後壓根沒鄰居的。

栗清圓這麼分析著原委,再扭頭過來的時候,馮鏡衡便在她氣息後頭。

他問她,“嗯,要不要停下來進去坐坐。”他家老頭還砌了個下沉式的觀賞魚池。步入台級下沉的那種,伊家的那些同學,一到春夏兩季,總嚷著要來看魚。

栗清圓這會兒又把剛才那陣子吵嘴忘了似的,她也跟著好奇起來了,“多大的觀賞魚池?”

“剛才我們站那吵架的院子差不多大。”

栗清圓虛心請教的樣子,最後聽到這樣的參照比例,不禁翻翻白眼。

馮鏡衡即刻解氣地笑了,“怎麼,我說得不對?”

“對不對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見過那個魚池。”

“誰問你魚池了,我問你是不是吵架的院子?”某人咬重那兩個字。

栗清圓一時不想理他。

豈料,馮鏡衡忽而撥她的臉頰來看他,依舊氣性沒消的樣子呢,“還說不說那什麼不同意的話了?”

栗清圓顧忌著有外人在,她輕聲冷淡提醒他,“你自己說了什麼,你彆忘了。”

馮鏡衡吞一口氣,頭枕回座椅去。

車再行進了一陣後,抵達了馮鏡衡個人的住處。

跟他父母養老的“小莊園”比起來,他落腳的地方就顯得袖珍口袋多了。

車子在一片聯排彆墅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