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C42.(1 / 2)

鮮紅淡綠 勖力 15943 字 2個月前

曖昧跨進光明的一霎,栗清圓仿佛被套衛裡過曝的白光蟄了下。她本能地彆了彆臉,躲避過分的光亮。

而馮鏡衡是把栗清圓抱坐在洗手台盆上時,才真正看清了她的糟糕。

不是脆弱不是屈服,是一種近乎認清事實而與強辯的自己和解的一種氣餒。

馮鏡衡再在這樣氣餒之極的時候,得了便宜還賣乖,壓低身子來歪頭打量她,堵她的口,“你再說什麼不同意,我心臟受不住啊。”

栗清圓聽著他的話,目光分明從他臉上略過。轉頭去看洗手台,也順手撥開了水龍頭,她想洗把臉。

推推跟前人,想要從洗手台上下來。

馮鏡衡不依,任由她撥開的流水在淌,冷熱交彙,鏡麵上瞬時起了霧。

他再伸左手來時,栗清圓當即躲開了。

這樣一個應激的反應,引得馮鏡衡即刻就笑了,他抱她下來,殷勤地給她扣好衣衫紐扣,也把她的一雙手按在溫水的台盆裡。

問她要不要洗一下,栗清圓搖搖頭,卻是叫他出去。

她閉門收拾自己,一陣後,馮鏡衡再來敲門。

栗清圓的妝早不成樣子了,她乾脆想卸掉。馮鏡衡在邊上看出她的遲疑,便問她,“要什麼?”

“洗麵奶或者卸妝膏。”

馮鏡衡想起什麼,轉頭出去了。

他再進來的時候,把他送的那一箱子東西全抱了進來,由她挑。

栗清圓擇出一款卸妝膏,心裡卻在吐槽,要麼是降智了,要麼是成心的。把這一大箱子全抱上來……

她在有條不紊地卸妝呢,倚在門框上的人就這麼看著她,也催她,“快點,車在樓下等著呢。”

接流水澆臉的人一時著急了,悶聲問他,“你跟人家說過了嗎?”

“嗯。我給了兩包煙他。”

栗清圓的臉從毛巾後頭露出來,先是打量了下馮鏡衡的穿著,他的襯衫……下擺甚至還露在外頭。

馮鏡衡見她這麼望著他,不禁挑眉,示意怎麼了。

栗清圓舉著她擦過的毛巾,一時不知道往哪擱,門口的人走過來,乾脆就著她的毛巾也洗了把臉。

兩個人有著大夢初覺的醒。馮鏡衡看著她一張無修無飾依舊皎潔的麵龐,涼絲絲的手背來貼合她,“現在好點了麼?”

栗清圓抬眸瞥他一眼,負氣道:“我沒什麼不好過。”

馮鏡衡聽她還有心思嘴硬就放心了,“不是怕鬼麼,我問你,現在踏實點了嗎?”

栗清圓著急樓下還有車子在等,乾脆繞開他,身體力行地要走。

她赤著腳,去找自己的手機和包。

整個臥室裡,給人一種很糟糕的遐想。最後,她在那件皺汙的西服下頭找到了自己的包和手機。

栗清圓始終沒有幫他把那件衣服撿起來。馮鏡衡見狀,跟著笑,他走過來拎起那件西服,把上頭那枚夾扣的藍寶石胸針摘了下來

隨即,衣服依舊扔在腳下。隻是手上拈著胸針,卻拖栗清圓挨近他。

“彆動。”

栗清圓微微惱而羞,“乾嘛。”

他替她夾到她衣衫的領襟上,“你頭回來做客,它也好巧不巧地紮到你了,天選的禮物,送你的見麵禮。”

栗清圓並不想要。

馮鏡衡不依,“這是我媽送我的二十歲禮物。拍賣行下來的好東西。”他想起來了,先前虞老板張羅著他陪她去參加一個酒會,那天禮服都搭配好了,虞家傳來了噩耗,大概就是虞老板忙慌慌地,就這麼扔在他房裡走了。

栗清圓即便不懂這類寶石的淨度,也明白拍賣行出來的東西,絕對不簡單。“你媽媽送給你的……”

“不是她送的我還不給你呢。二十歲離我太遠了,離你近一點。”

滿鑽的藍寶石彆到栗清圓衣襟上,動人得很。她與寶藍色。

栗清圓為難極了,低頭看這棘手的禮物,乾脆回他,“那要是……”

“晦氣話,我一個字不想聽。”

栗清圓嘴上不說,心裡也在想,這樣的東西,無疾而終後肯定要還給你啊。

馮鏡衡竟然秒懂到了,“你還給我,我立馬扔河對岸去,你信不信?”

栗清圓信,他這個瘋子什麼事做不出來,“那最好,你扔準點,最好扔岸上去,我好去撿回來,扔河裡,那不是現代迷你版泰坦尼克號了。”

馮鏡衡笑,“怎麼也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啊。”

“你傳染的!”

神經又浪漫的人好像有點不滿她的不作為,“喂,我這好歹把我最好最純真的風光轉贈給了你,你也不表示表示啊。”

栗清圓仰頭看他,微微張圓著嘴巴,“你瞧吧,不對等的現世報這不來了麼?”

“想什麼呢,怎麼就不對等了,我拿我二十歲的生日禮物跟你換啊!”

栗清圓已經想不起來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是什麼了。“向女士好像隻給我擺了頓酒,還害我硬著頭皮去敬了好多人……”

直到他們一齊上了專車,栗清圓才想起來,她二十歲時的生日禮物是什麼,是港澳五日遊。

她和孔穎的機酒食宿都是向女士包的。

媽媽請圓圓最好的閨蜜陪她出去玩了一圈。

“不過,我爸送了台單反。你要嗎?”

身邊人降著車窗,夜風徐徐,他依舊是剛才那身穿著,不端持不正裝了,馮鏡衡聽她說完她的二十歲,“我要一台過時的單反乾嘛?”

“給我一張你那時候的照片還差不多。”

“你說真的?”栗清圓這個時候把長發隨意地綰了起來。低低的丸子頭,有一縷散發落在白色真絲的襯衫上,黑白襯得,她人愈發地淡泊。像一汪溫泉水,躺進去,浸透所有疲乏的筋骨。

“我什麼時候和你不真過?”

栗清圓有片刻的失神。

後座上,靜默裡,馮鏡衡來捏玩她

的手,他說笑口吻地複盤,“是我太急了,所以你才老想東想西的,對不對?”

栗清圓默認他的話。片刻,怨懟他,“你還目中無人,口無遮攔。”

馮鏡衡承認那會兒L他口不擇言,比起她的淡泊,他寧願看到她生氣,多大的脾氣也不要緊。但請她深信,“我說過,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在我這永遠不存在過去的人敢跑回來拉拉扯扯,包括和我的家人。”

栗清圓知道他在氣向女士接受了季成蹊的便宜恩惠,“我媽很怕去醫院的,從前我爸在醫院那會兒L,她還好點。有我爸陪,現在,他倆……”

馮鏡衡依舊不快,“還有你。還有我。當然,你並沒有把我和你的家人裹同到一塊的念頭。”

栗清圓聽他這樣說,很不順心,“我媽那個人,她一知道了就會問東問西的,你能接受她查戶口那樣的盤剝麼,她真的會追根究底的那種。”

“為什麼不能。我混這些年,還沒有拿不出手的時候。我家世清白,根基穩固,父母健在,一對兄嫂那是他們的事,交往過幾l個對象,好聚好散。我沒那閒工夫在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上扯皮,最不濟的,頂多彆人煩我的臭脾氣,我也煩和對方聊不到一塊去的索然無味。在今天之前,我是想過去拜會拜會你媽媽,可是今天這樁事,我這念頭下去了。因為你媽好像依舊很滿意你的前任,依舊有滿腹牢騷想對對方說。”

“什麼啊,她有什麼牢騷說啊。你不要斷章取義好不好,我媽這個人她就是好麵子啊,我和季分手,我媽一直沒逮到他把心裡那通火發出去罷了。這遇上了,她就挨不住了,僅此而已。”

“你媽到底滿意那姓季的什麼?我說從前,你們交往的時候。”

“……”

“栗清圓?”

“好了,有空我就跟我媽說,好不好。彆問了。”

馮鏡衡笑了笑,依舊不滿意她這不得已的交差,“知己知彼才能……”

“馮鏡衡,我跟你保證,我媽絕對不會那麼糊塗地認為我還能回頭跟誰和好,她肯我都不肯,夠清楚了吧。”

“成交。”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車子開到文墀路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半,馮鏡衡多少還是顧忌著她歸家的教條,否則也不必遵守什麼原則了。

他一個老爺們,在哪裡貓一宿好像並沒有多少損失。她跟父母住,這每天晚上都鬨這麼晚歸家,並不是個多好的印象。

栗清圓把手機的飛行模式再打開的時候,微信裡騰騰的信息往外蹦。

其中就有栗朝安的,是條語音,聽起來在開車,問圓圓到家了沒,到了,給他個實時地標。

馮鏡衡這才意識到,“你爸不在家?”

“去X城了,他從前友院的一個師弟,明早有個會診手術。”栗朝安這些年早就大隱,身體的精力也不能勝任高密度的主刀工作,接收的病人都是從上峰調度過來康複休養的多。然而從前圈子裡的科研研討,圍手術期的方案和術後治療,隻要有邀請函過來、

院醫院部的電話打到這,他始終還是不能放下。人命大過天,這五個字已經高於他生命寬度裡的一切。

馮鏡衡始終不對她父母的事故還是分開有任何置喙。隻怪她,“為什麼不早說?”

栗清圓義正言辭,“因為你沒問啊。”實則,她在陽台那會兒L已經給過他暗示,她提醒他喝了酒,是他自己執意要叫車子的。

既然她爸爸不在家,馮鏡衡理所當然地叫車子開進了小區裡。

這是認識她這麼長時間來,他第二次落腳在栗家門口。

從後備箱再幫她拿出那箱子日用化妝品,某人有著再合理不過的理由登門了。

馮鏡衡問她,那天在門口照麵的時候,她在想什麼,有沒有很意外?

栗清圓:“嗯。很意外你兩個孩子這麼大了,你老婆還那麼漂亮。”

馮鏡衡笑到罵人,“所以一句話不敢跟我說,怕露餡了,怕我被老婆抓包,嗯?”

栗家院子裡有聲控的太陽能照明燈,他們才走兩步,院子裡的燈就亮了,隔壁的狗比聲控還靈敏。栗清圓走在前頭,給他帶路,“對,我沒有理由和有婦之夫說些有的沒的。對於單身女性,有婦之夫是男性最大的反濾鏡。高壓線時刻保持警惕。”

馮鏡衡頂喜歡她這些一本正經的照本宣科。換個人就是徹底的死腦筋,栗清圓總有本事鄙夷得那麼漂亮且漫不經心。

歸家的人明明剛在才開了院門的鑰匙,她一時肌肉記憶地又塞回包裡去了,這會兒L到了正門外,又重新去包裡翻鑰匙。落在後頭的人,跟上回一樣捧著一大箱東西,主人不急,做客的先急了。“你下次先把鑰匙準備好,這大晚上,在門口捅不開的樣子,很像做賊的,知不知道?”

“你彆說話。”

十字孔的鑰匙,栗清圓死活對不準那個月牙的豁口,最後急得後頭的人來上手了。

三下五除二,他推開門,問她,“到底誰回家?”

隨即,很自來熟地邁了進來。頭一樁事就想著張羅,“裡仁路那裡沒換成的鎖,給你和你爸換掉吧。換個密碼鎖,就不必帶這個累贅的鑰匙了。”

栗清圓不同意,“我跟你說,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父母一齊置辦的。我爸不會同意的,這把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媽有可以隨時隨地打開這道門的鑰匙。”

馮鏡衡聽後一怔,不動容也動容了,“那他們為什麼還要離婚呢?”

栗清圓失落地搖搖頭,踢掉腳上的高跟鞋,“這世上就是有很多言不由衷又事與願違。”

這一回,馮鏡衡徹徹底底參觀了下她的家。

最好奇不過的還是她的臥室。井然有序的亂。並不是那種處處樣板房一般的整齊:通到頂的書架上擺著她這些年的各色獎杯獎章以及滿滿當當的各類書籍。書桌上更是,更有許多印出來的資料,上頭密密麻麻的標簽索引。

這裡與其說是臥室,更像是個書屋。

馮鏡衡調侃,“嗯,對得起‘書呆子’這個榮譽稱號。”

栗清圓已然脫敏了,好像也不計較了。

床尾對麵是套定製的衣櫃,櫃體很中規中矩,隻是房間主人沒用木板櫃門,而是用的導軌紗簾。馮鏡衡撩開簾子看到她滿滿當當的衣服、鞋盒子還有亞克力的置物架上各色奢牌的包。